01

一個小男孩蹲在前院的走廊下，小手抱著自己的膝蓋，歪頭聚精會神得看著地上排著隊匆匆搬家的螞蟻。男孩看起來不過五六歲，夏末時節，天氣還悶熱卻穿著長袖長褲，頭髮從前面看是乖巧的小鍋蓋，但是後腦勺靠近脖頸的地方卻留著一撮長生辮，甩到身後快要及腰。

外面的天陰沉沉的，不遠處的天空有一大片灰黑色的烏雲，壓得很低，讓人喘不過氣。

小男孩伸出手指，攔住了螞蟻的去路，一堆黑壓壓的小東西被手指擋住了去路，焦急地轉著圈。身背後，一隻慘白泛著死灰色的手，悄然探到了小男孩的肩頭，長長的指甲帶著點噁心的紫色，讓人不寒而慄。

「哥兒？快進來，外面要下雨了！」

那隻手快速得縮了回去，小男孩仰起頭應了一聲，甩了甩手指，把上面幾隻大膽的螞蟻甩到地上。站起身子時，有些疑惑得看了眼身背後，大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茫然。

「哎！我這就來！」

小男孩扶著門，艱難地跨過對他而言有些高的門檻，在進到屋子裡的一瞬間，再次轉頭，盯著剛才自己看螞蟻的地方，一雙眼珠烏黑烏黑，像是被上好的墨點了一塊。

大概是小男孩太久沒有出現在自己面前，一個瘦小幹練的老太太快步從屋裡走了出來，看小男孩還盯著一處不知道想什麼，急忙上手拎著男孩的胳膊扯了進來。

「現在可真是喊不動你了，今天你生日，天陰沉下來了，可別出門了。」

小男孩還惦記著外面的東西，有些魂不守捨得含糊應了下來，老太太皺著眉頭，從裡屋拿了個張紅紙，一把剪刀放在桌上。

「好了，別總是玩些石頭泥巴的，生日了，剪只大公雞貼到窗戶上去。」

男孩點點頭，拿著對他而言有些大的剪刀在紅紙上比劃了半天。

他已經練了很久的剪紙，每次奶奶都讓他剪大公雞，往年生日，都是奶奶替他剪一隻貼在卧室門的窗戶上，說是可以保護他。今年男孩大了，可以自己剪了。

今天是小男孩的生日，但是他似乎興緻不高。奶奶一天都很緊張，隨著外面天色逐漸陰沉，眉頭也皺的更緊，一邊做著晚飯嘴裡一邊念叨著，今年可真邪性，這麼早就開了門，了不得了不得。

晚飯的時候，小男孩看著桌上的鴨肉，整張小臉都皺了起來，進入農曆七月以後，家裡天天都能看到鴨肉。自己每年生日也都是鴨肉，但是小孩子牙齒不行，鴨肉太柴不好入味，是小男孩最討厭的菜。

「我不想吃鴨肉……」

老太太瞪了小男孩一眼，夾了兩大塊鴨肉放進他碗里，嘴裡催促著。

「快點吃，今天鬼節，要不太平的，你快點睡覺。桃木劍帶在身上了嗎？」

小男孩噘了噘嘴巴，從脖領里掏出一個小木劍的項鏈，紅繩串著，沒有什麼其他裝飾。

草草吃了幾塊鴨肉的小男孩被老太太趕去睡覺，躺在床上的小男孩一點困意都沒有，窗戶上紅色的大公雞剪紙歪歪扭扭的，比去年奶奶剪得丑多了。男孩翻了個身，餘光瞟見那隻大公雞的雞冠似乎少了一個角。

窗外雨下得極大，打在窗戶上的聲音也怪嚇人的。

身背後，一隻慘白泛灰的手悄悄探到了男孩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