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新荷，花苞隨著細風微雨輕輕搖曳。

庭前，一烏衣少女坐在石凳上低頭聚精會神的刺繡。桌前一壺熱茶，兩個茶盞。旁邊還放著一個通體如同墨玉般的搖鈴。

驟然，少女身旁劃過一道艷紅色身影，一隻塗滿血紅丹蔻蒼白的手緩緩向少女伸去，直到少女肩膀旁，換了個方向小心翼翼的朝桌上擺放的的搖鈴抓去，少女迅速抬頭眸光一凜，狠狠用針尾戳上去。

「痛痛痛！」恰似黃鶯一般悅耳的聲音在耳邊大呼小叫。蘇柔冷冷一笑，回頭白了她一眼：「知道痛就好。看你還敢不敢再對我的鈴有非分之想！」

待看清楚少女今日的一身裝扮，蘇柔愕然的瞪大眼睛，吃驚的望著眼前清秀可人身著一襲紅衣的少女，開口道：「小曇？」

「是我啊。」少女興奮的點點頭，神采飛揚。

愣片刻，蘇柔回過神後戲謔開口道：「我們小曇這是遇見心上人了？

依稀記得眼前的少女眉帶矜傲的開口：我這一生只為一人著紅服穿嫁衣。如果有一天我遇到那個人，哪怕遍體鱗傷我也要愛到底。

停頓了一下，她又道：無論是什麼樣的人。

蘇柔聽了只是莞爾一笑，左右不過是年少輕狂而已。

「蘇柔蘇柔。蘇柔！」

蘇柔回過神來見小曇喊她，淺聲問：「怎麼了？」

「你怎麼走神了？」

「我在想……」蘇柔抿唇一笑，聲音慵懶又清麗。

「什麼什麼？」

「我在想……什麼時候把你嫁出去！」

話音剛落，蘇柔就見小曇的兩頰緋紅，她揪著鮮紅的衣擺，小聲而堅定道：「肯定會嫁給他的。」

蘇柔好笑的瞧了她一眼，又低頭做著手上的女紅，問：「那你可以告訴我，我們小曇是為了誰著紅衣嗎？」

小曇扭捏道：「我也沒看清楚，只是瞧見了側臉……還有就是他紫衣上綉了仙鶴。」頓了兩下，又道：「不過我認定我這輩子就跟他了。我一定會找到他的！」

蘇柔的食指被針扎破了。

「蘇柔你沒事吧？」

「沒事。」蘇柔笑了笑。

仙鶴紫服，當朝一品右相——沈涼。

小曇坐下靜靜等著蘇柔綉牡丹，蘇柔的手指纖長，手也很巧。除了出門辦事，她通常都坐在亭中刺繡，一坐就是一整天。

小曇本名雲曇，跟在蘇柔身邊已經有四個年頭。她還記得初遇蘇柔那年，她一個人坐在土地廟前，蘇柔像拾破爛似的把自己撿回家。

二人很默契的從不談及過去。是以，小曇不知道蘇柔怎麼會有安魂鈴和鎖魂鏈對陰陽之術如此精通；蘇柔也不知道小曇為什麼會與生俱來就有一身高超的術法。

遠遠的，小曇看見雲狐往這裡來。她閃身至雲狐身前。

「雲狐，有什麼事？」

「前庭來了個人送信，說是他家主人給蘇姑娘的。」說著，雲狐將手上的信交給她。

「有說是何人？」

「幽州首富之女林玉婉。」

「知道了知道了。」

小曇接過信揮揮手讓雲狐下去。

聽風居分為前庭和後庭，前庭除了日常打掃一般無人，後庭倒是住了一群好事之徒，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或是因為各種原因留在聽風居，皆以蘇柔為首。

這廂，蘇柔已經綉完手上的牡丹，小曇也走至她跟前。她抬頭問道：「雲狐過來是何事？」

小曇把信交給蘇柔，邊說道：「有人送信說是幽州首富之女林玉婉給你的。」

蘇柔拆開信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將信紙遞給小曇。小曇看完信，問道：「何時動身？」

「三日之後，屆時喊上雅娘同行。」說罷，蘇柔轉頭定定望向西邊的屋子，眼神不明意味。

就像東街茶樓里說書的口中故事一樣。

勾欄院里最好看的姑娘和城裡最窮的書生相愛了。

書生上京趕考，姑娘將攢了很久的贖身錢全給書生上京趕考。書生答應姑娘若是高中，必然回來娶她，給她一個家。

十里紅妝，娶她回家。

那書生不負姑娘的期許，高中探花。書生揚眉吐氣衣錦還鄉。往日那些個瞧不起書生的人紛紛上趕著在書生面前諂媚討好。書生遊街的隊伍浩浩蕩蕩，可謂春風得意馬蹄疾。城裡未出閣的女兒都朝新探花擲花表達心意，姑娘站在茶樓二樓望她的書生，想著想著終於能有一個家了。

當書生看過來時，姑娘羞紅了臉。僅僅一瞬，書生移開目光，如同從未認識姑娘。

後來，書生為姑娘贖了身。

後來，書生十里紅妝娶了一房幹幹凈凈的美嬌娘回家。

再後來，姑娘死了。

那姑娘在勾欄院里有個很好聽的花名——花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