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漸行漸遠，回頭望去，蘇柔似是看見客棧廚房方向生出裊裊炊煙，女子溫柔似水含笑看著身旁的男子，滿腔深情。

「蘇柔？」花雅從傘里出來，有些遲疑的看著發獃的蘇柔。

「阿？雅娘。」

「傍晚就要到幽州了……」雅娘欲語還羞。

蘇柔淺淺一笑，「你可以去找他了。」心下卻想，雅娘也死了十多年，印象里只有十年前書生的模樣。那書生即使活著，怕花雅也是認不出來的。

美夢碎了，勾欄院里最漂亮的姑娘搭上了一條命。

若是連回憶碎了，蘇柔真不知道花雅還有什麼了。

時間流逝，宛若流水奔流而去。日頭從初升到正午再到西沉。

遠遠的小曇就看見城門上幽州兩個大字。她回頭道：「蘇柔，幽州到了。」

幽州隸屬繁華的大都城之一，徒步進入幽州。真真是人聲鼎沸，人群熙熙攘攘。百姓個個身著不錯的衣料，臉上的笑容可見。

「這裡比我當年離開的時候更繁華了。」

「蘇柔我們快，快去。」花雅拉住蘇柔的手急沖沖的就要往一個熟悉的方向所去。

蘇柔任由花雅拉著她，回頭看了一眼小曇隨即笑著跟上她的腳步。

小曇會意跟在蘇柔身後。花雅領著二人穿過花街柳巷拐到一個兩旁種了大樹的小巷。小巷子除了樹一片落敗，地上滿是腐爛或新鮮的菜葉子。

花雅沒有注意到，只是自顧自的拉著蘇柔疾步行走。而蘇柔和小曇自從不小心一腳踩上爛掉的菜葉子以後，表情就變得一言難盡。

「雅、雅娘……」蘇柔忍住來自腳下黏滑的噁心結結巴巴喊道。

花雅充耳不聞，入了魔一般徑自走自己的。終於走到了盡頭，又拉著蘇柔拐入一個岔路，又走了一段路。

路越來越偏僻，遠遠的見到雜草掩蓋著的岌岌可危的茅草屋。屋前還有一中年男子手牽著一個小兒正彎腰和他說著什麼。

蘇柔跟著她走近了，看了屋子後眉梢一挑。

真夠窮的。

花雅有些呆愣的看著眼前破財不成樣的屋子，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花雅不信，三步並兩步跑到茅草屋前，想伸手敲敲門卻又情怯。

「花雅。」蘇柔喊道。

花雅置若未聞依舊楞在門口。

中年男子似是聽到了什麼，衣袍下的脊背僵了僵，隨即直起腰，詫異的望向門口站著的紅衣背影。

蘇柔看見他薄唇動了動，無聲吐出兩個字。

阿雅。

男子臉色突然變得十分驚慌，趕忙低下頭牽著小兒就走。蘇柔上前攔住他，低聲道：「賀知府且慢。」

「你……」賀陽驚愕的看著少女，為何會認識自己？

「奴家應天蘇柔。」

應天蘇柔，通陰陽曉生死。賀陽自然也是聽過的，他英俊的臉上有些痛苦，他啞聲問：「那阿雅……」他指了指身後門前的花雅。

「如你所見，她撐著陰陽傘。」

賀陽如遭雷劈，臉上瞬間毫無血色，指尖緊緊扣住手心才沒有讓他哭出聲，薄唇抖得不成樣子。

「多謝蘇姑娘，我改日再來拜見蘇姑娘。」蘇柔聽見賀陽的聲音染上了哭腔。

花雅死了。只有鬼魂才會打著陰陽傘，因為受不了日頭的侵襲啊。

賀陽當年親手把花雅安葬，親手送她最後一程。他本以為這一生只能在痛苦之中度過，今日卻能再遇見她。可一想到她的死，那獨她一份的心悸，再次席捲而來。

蘇柔目送賀陽離開，他牽著的該是他兒子吧。

「蘇柔……」

蘇柔回頭，看見雅娘捂著胸口目光凄怨的盯著賀陽模糊的背影。

「你怎麼了？」

「我是不是認識他……」

蘇柔輕笑：「不認識的。剛剛那個孩子是他的兒子，你的賀郎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兒子？」

花雅點點頭，「也是。」蹙起的眉頭卻沒有一點鬆開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