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你，你怎麼過？」阿奇啞著聲問道。何夕敘述了這麼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最令人無法不注意的是，這不僅僅是故事，而是一個人的前半生，所以，阿奇沒法不關心後面發生了什麼。

「後來……後來啊，」何夕低吟，他當然知道阿奇想問些什麼，比如，為什麼說得那麼窘迫，現在卻過著這樣看起來較為富裕的財政寬鬆的生活呢？

認真地注視著對面那人的眼睛，何夕眼裡帶著幾分決然道，「後來，我當了男妓。」

說完後，他認真地觀察阿奇的反應，果不其然的，他在那人臉上看到了驚惶的神色……

何夕不自覺地捏緊了拳頭，心裡的最後一絲溫度也慢慢散去了，此時他也許該心痛，可不知為何，他只感受到心涼……

果然，果然介意的吧……儘管這一個月里，看起來那麼友好的樣子，但是，知道了自己過去那麼多年從事的工作後，還是會……嫌我臟吧……

似乎是某些不該有的期待已經消失的緣故，何夕竟自暴自棄地覺得有些輕鬆了，他勾起那過於鋒利的唇角，淡淡微笑道，「放心吧，前段時間剛做了體檢，沒病的，家裡還有體檢報告……」

一開始明明是帶著笑容說的，說道後面，何夕發現自己竟說不出聲音了。真諷刺啊，不是嗎？上一次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他故意用來騙取顧西的同情的，可是，沒想到，今天，他竟真的要說這句來讓人安心……

聽到何夕這麼說，阿奇才意識到自己自己做了什麼，他剛剛，在那人傷痕遍布的心上，又狠狠捅了一刀……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當他聽見何夕說出他後來的工作時，電光火石之間，他瞬間想到的是何夕前段時間電話說的內容，很明顯他是最近才離職的，也就是說，這麼多年裡，他一直從事這個職業……就這麼一瞬間，阿奇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昨晚自己和他發生了關係，如果他有什麼病的話，會不會傳染自己?萬一有艾滋的話……

阿奇真的不想傷害何夕的，但是，人的求生本能讓他臉色大變，他根本無法控制，直到何夕……直到何夕，眼神那麼、那麼哀傷地對他說，「剛檢查過，沒有病的……」，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對不起……」阿奇歉疚的看著他，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儘管道歉了，可是，阿奇知道，有些傷害，就像釘入牆壁的釘子，就算拔出來了，那個猙獰的孔，還留在那裡……

「沒事。」何夕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勉強的笑。他知道，不是他的錯，也不是任何人的錯,可是，沒辦法的……

「該走了。」何夕起身，大步地離去，阿奇連忙跟上。

阿奇不知道為什麼何夕上了車後，不但沒有調頭開回家，反而繼續往前開，可是，後來他就明白了。

何夕將車停到停車場後，帶著阿奇走向了一家酒吧，阿奇還沒表達出自己的疑問的時候，何夕就解答了他的疑惑，「這是顧西的酒吧，他就在吧台那裡，一進去就能看見他。」

阿奇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何夕就往他手上塞了幾樣東西。阿奇有些錯愕的拿起來看，才發現是一部全新的智能手機和一張銀行卡。

「給你買了手機，裡面有我的號碼，以後有事就聯繫我。卡里有錢，密碼是我手機號後六位，你不夠就拿。」

阿奇還是錯愕得不知該如何回應，那人卻又開口了，他的語氣還是平淡，可是，阿奇已經能聽出這平淡後那深藏的情緒，那滿滿的，濃稠得像血一樣的絕望情緒。「昨晚的事，對不起，嚇到你了。我們，不相欠了……」

阿奇錯愕的看著那人，他們站在燈光下，周邊明亮得足以看清臉上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可是，儘管看得清，阿奇卻看不明……他真的看不明，那人看似平淡的面容下，那隱隱藏匿的情緒究竟是什麼，除了絕望之外，還有什麼？

扭頭看了看身邊的酒吧，又看了看身邊這人，阿奇覺得心情有些複雜，怎麼會這樣呢？自己來中國的目的不就是找顧西嗎？現在顧西找到了，馬上就能見面了，為什麼，自己會……為什麼會猶豫呢？

「進去吧，顧西在裡面，那個，你要找的，很愛笑的顧西……」何夕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得那些話像是含在嘴裡的一樣。

自己來中國的目的不就是找顧西嗎？實在是不該猶豫的。阿奇在心中告訴自己，隨即便堅定了想法，雖然他不確定是否真的堅定……

「等你哪天有空了，再來我這裡帶走你的行李吧，我家的地址也存在手機上，在簡訊草稿箱里，到時候你給計程車司機看，他就知道了。」何夕穩了穩心緒，把該交待的交待了，末了又補一句，「從這家酒吧到我家，計程車收費是一百左右，你別被騙的把所有錢都給他了……」

阿奇心情複雜的聽著何夕的話，理智告訴他必須得走了，不然，可能就……走不了了……想到這，阿奇對他說道，「這段時間謝謝你，欠你的錢我一定會還的，我說真的，畢竟花費了你太多了。」

何夕不露聲色地藏住聽到這句話時眼裡的失望，原來，我們至始至終，都只是「欠」與「還」的關係，可是，他們本來就該是這種關係的，不是嗎？想了一下，何夕輕笑道，「你隨意。」

阿奇定了定神，還是毅然轉身走向酒吧，畢竟，自己來中國的目的，只是來找顧西的，不是嗎？

是啊，他的目的只是這個，所以，他實在不該猶豫，更不該被什麼牽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