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心寒
小說: 【過把癮就死系列之三】今夕何夕 作者:宁录 字數:2081 更新時間:2021-04-12 17:28:36
空氣中有威士忌的麥芽香氣,酒杯里搖晃著暖紅的燈光,耳邊呢喃著不知名的法國小曲兒,視線里是那晃眼的笑顏。這一切,都屬於一個名為「過把癮就死」的酒吧。
現在,阿奇就在這個酒吧里,確切的說,他站在這個酒吧的大門處,一進來,他就看見了那個人。
那人有著藕白的手腕,阿奇看見他的時候,他正笑眯眯地將酒瓶往一個危險的方向拋去,再故作失手,然後一臉壞笑地穩穩勾住瓶頸,像極了一個愛惡作劇的小孩。他那眉眼彎彎的樣子,讓阿奇心中一層一層的漾起了漣漪。
真的見到這個人的時候,好像又回到了從前,好像,什麼東西都沒有發生過的從前,初見他時的模樣……
阿奇看著那人唇邊美好的弧度,心裡頓時就輕鬆了。與何夕在一起的日子,真的是太過壓抑了,那人身上陰鬱的氣質讓他喘不過氣來,就連那人的笑,都鋒利得像是的危險的刀刃,更遑論他那雙充滿了絕望悲哀情緒的眼睛了,連他那上揚的眼角都嘲諷得像是對這個世界無聲的控訴。
真好,顧西,這隻可愛的小斑比,還是自己喜歡的模樣。
阿奇看著顧西的笑臉,也忍不住笑了,可是,剛笑出來,他卻立刻想到那雙絕望灰暗的眼眸……
夠了!這樣有些不對!阿奇定了定心神,他在心底默默地告訴自己,他和何夕的相遇只是一個意外的小插曲,儘管那個人很好,也很可憐,自己非常想幫助他,可是,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是找顧西,他要和顧西在一起,至於何夕,他很願意幫助他走出困境,可是,這要先等他追求到心愛的顧西之後再說。
顧西玩夠了終於停下來將酒杯倒滿的時候,一個人突然就衝上來緊緊擁住了自己,他前段時間受傷住了院,如今才出院沒多久,一個那麼有力的熊抱直接讓他氣都順不過來了,正當他難受的時候,一個熟悉的充滿磁性的嗓音在自己耳邊響起,「Bambi~i miss you so much~~」
顧西愣神的時候,卻感到那人放開了自己,轉而捧起自己的臉,然後輕輕地抵上了自己的額頭,愉悅道:「我好想你,顧西~」
看著眼前突然放大的臉,那金黃色的睫毛在自己眼前近距離地撲扇著,顧西直接就懵了,他簡直要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尤其是那人竟還說著東北口音的普通話……
阿奇見他那呆萌的模樣,更加喜歡了,忍不住就在他臉上蹭了幾下,然後又緊緊擁住了那人,像是怎麼表達喜愛都不夠一樣。
阿奇正沉浸於與顧西相見的喜悅的時候,他不知道,另一個人,其實,也隨著他進入了酒吧,並且,他現在就在大門那裡看著他們。
何夕看見阿奇那麼那麼開心的模樣,看見他站在吧台前,緊緊擁住那個人,臉上露出的笑容,是何夕這一個多月來從未見過的輕鬆與愉悅時,何夕緊緊攥緊了拳頭。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偷偷摸摸的跟上來,明明之前讓他走時說得那麼灑脫,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不知道自己對那個外國人是什麼樣的感情,他甚至連他的名字都懶得刻意去記,潛意識裡他認定那個外國人只是個有點緣分的過客,連朋友都不算,可是……他卻貪戀著、那人帶來的溫暖……
何夕就這麼看著阿奇緊緊擁著顧西,他親昵地蹭著顧西的臉,又彷彿怎麼親近都不夠似的再次擁緊他,彷彿想長在他身上似的,怎麼親密都不夠……
這種親密,只有面對自己真心喜歡的人才會這樣,也曾有女人這樣擁著自己,可是他從來只是嘲弄地看待她們的舉動,哪像現在,他可以那麼直觀地看見別人做這舉動時的表情,原來,那笑容,那麼甜蜜和滿足……
何夕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直看到指甲陷進手心裡,那微微的痛感才讓他有些清醒。
總該是這樣的,何夕自嘲地想到,本該就有這一天的,早就該懂的,不是嗎?
那個人,漂洋過海,顛沛流離,跌跌撞撞,又笨拙又堅定地來到中國,本就是為了尋覓那個笑得極陽光的人……自己,不過是一個,陰暗的,醜陋的,嫉妒著的人……
是啊,自己多麼醜陋,那人這般真心,肯定能感動許多人,偏偏他遇上了這麼一個冷血齷齪的自己……
他不就是因為嫉妒,所以,才把那人留下來嗎?他可是真真切切存在著要破壞他們的念頭,並且,他還真的那麼做了。
看著不遠處的那人,他臉上的笑容竟輕鬆愉悅得像如釋重負一般,何夕心中不禁苦笑。看吧,那人勉強留在你身邊,他是那麼的痛苦……
自己是那麼自私的人,一開始是嫉妒,所以刻意將人留了下來,後來,則是貪戀著那人帶來的溫暖……善妒,貪婪,骯髒,卑劣,冷血,自私,像自己這種人,一定會有報應的吧。
所以,就算自己強行將溫暖留在身邊,到最後,換來的也不過是百倍的心寒罷了。
何夕連表情都懶得做了,他也不必再看了,反正都是這個樣了,他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轉身離去,任由自己腳下牽扯出一道長長的陰影……
一步,兩步,陰影揮之不去。
三步,四步,陰影糾纏不離。
五步,六步,沒有陰影了……他已經完全融入黑暗了。
誰在誰的戲裡,誰分不清戲和現實?
究竟,自己是陷在血腥的現實不得翻身,還是困在痛苦的戲裡卻不自知呢?何夕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最想弄清楚的是,如果是戲,如果允許劇透,那麼,可不可以告訴他,他的結局如何?
戲裡的他,會不會,最終也是孤零零的死在他大大的、空空的房子里,連死的那天,住的也只是房子,而不是家……
何夕的腳步突然停頓了下來,因為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看來,我不會孤零零地死去呢,何夕臉上終於有了一點笑意,家裡不是養了一條叫「阿奇」的狗嗎,說不定,它能一直活到,陪自己死的那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