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天地主人心識震怒，那麼這天地四海山川，皆會山崩地裂。

但很顯然，此時禁淵還在壓抑著自己心中的陰怒。他看著玄文臉色驟然不安的站在一旁，就連手中緊拿著的豆沙軟包，都不敢再吃。

那一瞬，他的心中感覺到的，是一種悲涼。

有種悲涼久了會轉為絕望，最終如同割心般把這絕望割去，那麼這個人便完好如初重塑金身。

但這樣的人，不是禁淵。

禁淵淡淡的看著玄文，眼神輕寧，看不出情緒。

玄文驚愕看著這周遭的百姓，過往的路人皆在這山崩地裂中驟失性命。而這一切的源頭，便是此時站在自己身旁，一身玄色袍子，臉色淡淡看不出情緒的男人。

這樣的感覺，萬千生靈驟然從眼前消逝性命，禁淵早已覺得理所應當，但此時，玄文只覺得害怕。

是覺得自己身為螻蟻，無法掌握自己命運的害怕。

此時的禁淵，比起盛怒之時造成的危難，現在，顯然，他已經克制了許多。

他看著玄文殊久，半響，終於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笑容，看著玄文，招了招手，喊道：「玄文，過來。」

·

玄文回龍宮了之後大病了一場，也許長久以來心中被無形折磨的心寂，他逐漸明白，他的性命亦如同那百姓般螻蟻微命。

禁淵大概是生氣的，但偏偏像他這樣的人，即使心中生氣，也不會說。

如果玄文此時能夠去哄哄他，也許這時間災難，乃至於玄文今後的生活，更甚至於在此後萬千歲月中許多人的命運，都會發生改變。

但玄文沒有，他畏懼這個人，更不要說擺出一種包容的姿態去哄一哄。

他只覺得，跟在這樣的人身旁生活，每日需要看見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這究竟，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以前的他腦海中，也許曾想過逃離，但也就在此時，他腦海中那諸多逃離的心緒，驟然間成形。

但禁淵，在玄文生病昏迷時一直輸送靈力，於寢榻身邊日夜不息照顧。卻在玄文身體好轉，靈智回籠時離開了寢殿。

他一直在等著，一直跨不過去心中那份跟隨屬於他諸久的驕傲。

只要玄文醒來後，說要找一找禁淵殿下，或者說，問候一下禁淵殿下此時在做什麼。

這些，都足夠讓他開心。

但都沒有，玄文都沒有。

玄文只是醒來後安安靜靜的喝藥，仍舊對這世間萬物，保持著一種平靜的疏離。

也許是等候了諸久，都等候不來玄文的一聲問候。

禁淵終於沉不住氣，親自下凡於人界買了個竹編蹴鞠，作為禮物，一同前去送給玄文。

在上次的遊歷中，他記得玄文看見此物，心中歡喜，眼中發光，想玩卻不住的看著自己，又不敢上前。

但禁淵這樣的人，也許是素來沒有什麼人世規劃的道德，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隨性。

也許是因為那天玄文的態度仍舊是那麼平淡，見到蹴鞠之後玄文表現出了一點細微的開心，卻忘了撫慰下這個送來這蹴鞠禮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