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容卿抓著自己手臂的手收緊，微微皺眉，就聽到身後的風聲，不由得把懷裡的人抱的更緊。

「舍弟前些時日莽撞傷了公子，今日特地帶了他來向公子賠罪，還請公子見諒。」

溫琰並沒有回身應答，只是抱著容卿的手越發的緊，秦嵐被小道士一眼道破真身，如今又來了一個從氣勢談吐就可以知道是更厲害的角色來了，他不確定對方能不能看出容卿的真身。

容卿察覺出他的遲疑，輕輕拍了拍他，搖搖頭，示意沒事。

「道歉就免了。」溫琰抱著容卿準備走，身後的風聲晃過，溫琰只得停下腳步，下意識的護住容卿。

「怎麼可以就這麼算了呢？」對面那人認真的反駁，擋在他們面前正要走近時一愣，停住腳步而後退了一步躬身作揖道，「在下唐突了。」

溫琰站在兩個人中間，偏偏手裡還抱著魔力退化的容卿，他想離開，又怕他們看出什麼，不敢輕舉妄動。

「舍弟犯的事，依照門規是要除以極刑的...」那男人有些遲疑，「只是在下只有這麼一個弟弟，不忍心看他被門規處死...」

「只要你們別再出現在我面前，我會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回憶起自己的弟妹們，其實他們並非同母，感情也不深，可他也不忍心看他們去死，更惶論他們還是彼此唯一的兄弟，知道這點，溫琰也不願多做為難。

「不是，在下的意思是，能不能讓舍弟陪在公子身邊一段時日？」男子似乎做了很大的決定一般，「讓他為奴為婢都好，只求，留他一命。」

溫琰微微一怔，沉思片刻，問道，「這也是門規所限？」

那男子苦笑著開口，「門規如此，實屬奈何。」

「...」垂眸沉思，輕嘆，「只要你們答應，別傷害我身邊的...」

那男子等了片刻也沒聽到之後的言語，便知道了溫琰是清楚他身邊的人並非凡人的事實，所以他不往後把話說死，而他只要答應便不能再對他身邊的異族動手，只是為了小弟...他沒有思考過久爽快的答應了。

「我也答應。」少年在哥哥的威逼下只有低頭的份。

「還不知兩位如何稱呼？」即便是對方答應了，溫琰也沒改變護著容卿的姿勢。

「在下莫笑，舍弟莫言。」那男子鞠了一躬，略帶擔憂的看了自家弟弟一眼，這才離開。

莫言跟上兩步，到底沒跟著走，垂頭喪氣的跟在溫琰身後，「那個，我不是故意打你的。」

輕笑著搖頭，「我已經原諒你了。」

「你...抱著小孩累不累，我幫你抱著把？」莫言不知所措的伸手，結果那小孩根本不理會他，把臉扭到一邊，只得燦燦的縮回手。

「這孩子怕生，就不勞駕你了。」就算容卿願意，他也是不會把他交到一個道士的手裡的。

被晾在一邊的莫言悻悻的立在一邊，溫琰輕嘆，「我們是暫時借住在這裡，你若是可以我問問先生有沒有房間，你若是受不了委屈，你也可以在客棧住下。」

「不用，我必須保護你。」莫言一本正經的跟隨溫琰的腳步，大有一直跟著的架勢。

「可我這個凡人需要去睡覺了。」被他的認真弄的哭笑不得，真是個認真的孩子，害他都不知道該怎麼欺負了。

「嗯？」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吶吶的點頭，「那我就在外面。」

「你若是等在我房門口...」溫琰似笑非笑的沉吟片刻才道，「我可不是什麼大家閨秀呀。」

莫言聽的一頭霧水，容卿可明白的聽出來了，仰頭看著那人，皺眉推開他跳到地上，冷著臉瞪著他下意識向自己伸出的手。

溫琰伸手抓了個空，心裡頓時一悸，容卿從來也不會在他身邊躲著他，手在半空凝住緩緩放下，唇邊笑意稍減。

「你生氣了嗎？」其實溫琰並不確定容卿還在不在，因為若不是刻意，他是沒有腳步聲的，一點點的心慌，全然不在意身邊還有個人。

容卿沒做聲，只是伸手扯住溫琰冰涼的指尖，溫琰的體溫已經漸漸恢復，但手腳卻怎麼也沒法回暖。

「沒有。」容卿頭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有毛病，若是換了別人這麼對他，他早就弄死了，偏偏這麼一個普通凡人，他連躲開自個生悶氣的想法冒出來，還得顧慮把他一個人留下之後，他的想法。

「那就是生氣了。」溫琰進一步牽住他的手，輕聲道，「我有點冷。」

還在生氣的容卿直接上前抱住他，惱怒自己現在的矮小的身形無法把人抱在懷裡，又突然想起自己冰冷的體溫只會讓他更冷，鬆開手拉住他，「那先回房間吧。」

溫琰的身體還是不能離開房間太久，上一次被襲擊的後遺症是他本就脆弱不堪的魂魄更加虛弱，容卿不想也沒有限制他的自由，更加沒告訴他這件事。

「那一起回房好不好？」本來還在著急的容卿瞬間明白過來，溫琰一直是什麼都死撐著的性子，突然說冷也不過是在變相的討好他。

「嗯。」容卿扯扯他的衣角，順從的讓他抱起來，用衣袖裹住雙手抱住他，「有沒有暖和點。」

「暖和很多了。」溫琰讓他摟著自己的脖子，淡笑著蹭蹭他的臉。

被徹底無視了的莫言只覺得這兩人未免太過親密，心裡異樣的很，也就忽視了那一些細節。

安排了莫言之後溫琰才抱著容卿回房，進門時不慎被絆倒，容卿連忙抓住他，只是他身形太小，沒法扶住溫琰。

及時扶住門框，抱著容卿靠著門框緩緩坐在地上，軟語道，「嚇到了嗎？」

握緊拳頭，容卿沒回答他的話，只是問，「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

「也就這幾天罷了。」不甚在意的語氣，緩了緩才伸手揉揉容卿軟乎乎的臉，「我知道你已經儘力了。」

「你不會有事的。」容卿鄭重的看著他，哪怕知道他其實根本看不見。

「嗯。」連他只剩一口氣都能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他相信容卿不會讓他有事。

「有一件事我好奇很久了。」感覺身體的控制權漸漸回來，動了身子把容卿抱的更順手一些。

「什麼事？」任由對方擺弄，他現在對溫琰的疑惑更感興趣。

「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是不會死的，可你也說過萬物生長有生必有死，難道你是其中的特例？」這個問題困擾了溫琰許久，如今說出來的語氣倒是輕描淡寫的。

容卿微怔，隨後輕笑，「我自然不是特例，這世間沒有特例，除非，他沒有生。」

順手幫溫琰理順他微亂的發，眼裡映出面前的凡人，語氣語氣也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寵溺，「只是我的情況比較特殊，我活的太久了，這世界已經習慣了我的存在，我的力量太過強大，如果突然消失，世界就會崩塌，這也就是為什麼神界沒有人真正追殺我的原因。」

「...那豈不是，即便是你自己，也無法選擇死亡？」溫琰以前就隱隱有過這想法，只是不能確定。

「是。」容卿答的爽快，「即便我真的自溢，世界也會為了持平而阻止，進而毀去我自溢的源頭。」

「...是嗎？」幾不可聞的語氣中帶著釋然和失落，溫琰也不知道自己該是個什麼想法，伸手捏住小孩的臉，「也就是說，你現在被欺負也沒有關係？只要不涉及到性命。」

容卿一時不查，被捏住臉，他剛剛明明還感覺到溫琰有些低落，結果就變成了這樣，臉色一黑。

「我早就想這樣了，以前是怕嚇到你，後來你變成大人...」溫琰沒說即便是變成大人他也是想這樣的，但容卿變大之後脾氣也見長，如果他真這樣，指定會被報復回來，到時候倒霉的肯定是他自己。

他知道，容卿漫長的歲月里，肯定經歷過不少事，就憑他那點閱歷，如果不是容卿縱著他，是絕對欺負不到他的。

「真奇怪，你這明明是變出來的，怎麼感覺比凡人的手感還好。」趁容卿獃滯的那一瞬間，溫琰已經幫他做了好幾個表情，口中還振振有詞的，好似在抱怨。

「嗯，大夫也說你冷冰冰的沒有表情。」說著幫他做了個笑的表情，半真半假的嘆息，「可惜了，我竟看不見。」

容卿翻了個白眼，就是知道他看不見，他才懶得做表情，別人的意見跟他有什麼關係，現在他只在意溫琰。

「容卿，你笑一個吧，我記得你以前笑起來很可愛，還有酒窩。」不等容卿表態，溫琰就忍不住先笑出來，鬆開手，戳戳被自己揉捏了半天的小臉。

容卿嘴角抽搐，他活了那麼多年，還沒誰有這個膽子敢動他臉，而且這個凡人居然還在不知死活的讓他笑給他看，尤其是，他還根本看不見！

「你該不是不會笑吧？」沒戳到酒窩，溫琰半點自覺都沒有的又說了一句，結果戳在容卿臉上的手指直接被咬住，微微的刺痛傳來，溫琰忍不住笑了起來，手指上的刺痛感更強烈，忍不住又逗了一句，「惱羞成怒啦？」

沒想到容卿直接鬆開嘴，而後溫琰突然覺得身上的小孩四肢開始變長，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燦燦的推開容卿往邊上縮了縮。

他欺負容卿不在少數，也是吃准了變小的他對自己沒什麼威脅，但如果他變大了，那境況就對他不妙了。

容卿是個不愛吃虧的主，對他不太一樣也不代表不會小小的報復回來，他最多也就在嘴上占佔便宜，趁容卿變小的時候欺負一下，但對於容卿成人模樣，他就沒辦法了。

但容卿和他不同，他經歷的多，手段也多，除了不善言辭就是一個完美的人...不，是魔。

長手一撈把人攬在懷裡，單手關了門，才摟著人進卧室，勾起唇角帶著他的手撫上淺淺的酒窩，隨後把臉埋在他頸窩處，學著人族那樣呼吸。

溫琰怕癢的縮著脖子，忍不住笑，「別這樣...」

相處這麼多年，溫琰為數不多的弱點他也都知道，別看溫琰平時溫潤，相處以後腹黑，但其實臉皮薄的很，一逗就臉紅，而且十分怕癢，尤其是頸脖這一塊。

身下的身軀不斷顫抖，忍笑著又無力躲開，容卿臉上笑意更深，對著耳蝸猛的吹了一口氣，身下的人頓時狠狠一抖身子瞪大茫然的雙眼，臉頰和耳朵登時就紅了，也不知哪裡生出來的力氣掙開雙手捂住耳朵。

明明容卿身體冰冷，連吹出的氣都是涼的，可他卻莫名覺得很熱，尤其是敏感的耳蝸。

被溫琰可愛的樣子逗樂，心裡隱隱有了些想法，情不自禁的再度壓上去，手也放在他的衣扣上。

身下的人毫無所覺的眨了眨空洞無神的眼，溫熱的體溫隔著衣服傳到自己冰冷的身體上，拿開他捂著耳朵的手放在自己不會跳動的胸口，沙啞著嗓子緩緩開口，「琰，你有沒有覺得...很熱？」

手掌下冰涼沒有任何起伏的身軀，無聲的動了動唇，釋然的笑著，順從的點頭，「是有一點。」

「可是...不想放開你。」把身下的人抱得更緊一點，聲音裡帶著無措，他想要這個人，非常想。

「那就不放。」容卿想做什麼他一向都是縱著的，也沒那麼在意世俗的眼光和評論，他了解容卿，當下便知道他對他起了那種心思。

溫琰曾經想，如果容卿是個凡人該多好，他們可以一起到白頭，可他偏偏不是，所以面對容卿時，明知道自己已經動了情，明知道容卿也漸漸動了心，可他還是選擇了不引導不拒絕，甚至刻意給了容卿一種錯誤的認知，他想和容卿親密，又害怕兩人感情漸深之後的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