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人聽不見有人搭話，逗弄幼貓的手停下來，背靠著門框，與貓仔對視，自言自語道，「你呀你，當初我便與你說過，和本座一起多好，偏生要去喜歡一個仙人。」

「仙妖魔，又有什麼區別？」門打開，溫琰狀似疑惑的問道，他看不見他的模樣，感受不到他的氣息，但他確定這個人還在。

「也是，終究沒什麼區別。」她自斷了仙脈，生生世世都無法再成仙，壽數自然與凡人相同，不管與誰在一起，都只是悲劇一場，他自嘲的笑了聲。

「你倒看的通透…」看著溫琰越來越遠的身影，低聲說到，側過頭，勾起笑容，「你這次的情人我很是欣賞啊。」

「你來做什麼？」後一步出門的容卿臉黑的很，他分明感覺到溫琰生氣了，但他就是要裝作沒事的樣子。

「只是來看看老朋友。」無辜的聳聳肩，把幼貓舉起來，笑的十分欠揍，「順帶來看看我的小情人。」

「我當初就跟你說過，她的魂魄不可能再醒來，你還沒死心？」當初為了在曼陀花海救人，他就折了近千年的修為，找他奪舍又給了他一半法力，才保住現在的這一縷殘魄，容卿不懂，一個凡人女子哪來的這麼大的能耐，更何況，她還心屬旁人。

「死心？」那男人反問，意味深長的說到，「我若是能死心，當初也不會任由她去愛別人了。」

親眼看著最愛的人撲向別人的懷抱，那種感覺，只怕容卿是永遠無法懂得了。

「我這次來，是想讓你幫我破開阿潯的結界。」男人把幼貓抱的更緊一些，語言中帶著決然，「我找到她了，可她用結界把自己關起來，如今的我沒有能力破開她的結界。」

「你該知道魔族與她不共戴天。」容卿並不願幫他，那個女人，他只想把她撕碎。

「那事錯不在她，她也是被騙了，整個妖族都被騙了…」他無奈的閉上眼，神魔大戰時，神族敵不過魔族，與萬妖之主達成一致，兩族一起打敗了魔族，而阿潯，不過是愛上了妖王，參與了此事。

「若沒有她，魔族不會敗。」那時候他就是對上了阿潯，魔族另一位魔君對上了帝後清羽，兩大主力被牽制，魔族才會被打敗。

從此除了神族，妖族也成了魔族的死敵，神魔之戰停息不久，他就聽說了妖王死在了天界的事，此後妖族敗落的比魔族還快。

人間收妖的術法遠超伏魔的，此間的緣由不用多想也能猜到。

「就當是幫我，打開結界之後，我一身法力全給你，你受傷了正需要力量不是嗎？」男人眼裡隱隱有些失望，他們幾個妖族的老朋友，死的死，閉關的閉關，唯一在活動的，只剩他一人，若不是沒了辦法，他也不會來找他。

「我不要你的法力。」容卿果斷的拒絕，沒了法力他拿什麼去跟阿潯做交易？「我要你幫我個幫。」

…

溫琰披著單衣站在院子里細細摩挲鳳鳴，輕嘆，「對不起。」

分明答應過你很快就會去塞外接你，乖乖呆在季非身邊等他就好，結果你好不容易見到我，我還將你丟棄。

本來沒動靜的劍發出淺淺的光芒，幻化出一個身穿鵝黃色裙子的小女孩，她安安靜靜的跪坐在地上，雙手抓著溫琰的衣角，眼裡隱約有淚光。

她本想置氣不理會溫琰的，但他一對她說對不起，她就忍不住想要原諒他，時隔多年，溫琰已經和當初剛剛得到自己時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不同了，可感覺還是那麼的溫柔。

「你一定又哭鼻子了對不對？」溫琰也不喜歡這麼沉默的氣氛，劍靈和容卿一樣沒有呼吸和存在感，若不是他的衣角被拽住，他還以為她不會出來。

「哼，本公主怎麼會像人間小孩一樣哭鼻子。」她可是堂堂鳳族的皇女，雖然是最小的那個。

「可公主殿下似乎像人間小孩一般坐在地上。」忍不住惡劣的去戲弄，果然小公主就炸毛的起身抓住他的衣袖。

「本公主這就告訴皇姐，你又欺負我！」小公主氣呼呼的飄進劍裡頭。

他得到鳳鳴的時候才知道，這把劍的與眾不同，它有兩個劍靈，也有兩個名字，分別取自鳳族兩個公主的名號。

禦敵時是冥凰，護主時是鳳鳴，長公主冥凰性子冷些，頗有皇族的風範，小公主鳳鳴殉劍時年紀尚小，不通事故，時常與他撒嬌，像個自家小妹妹。

「皇姐讓我不要與你這一凡夫俗子一般見識！」不一會小公主又跑出來得意洋洋的說到，她抓了一把溫琰的衣袖以示存在，又鬆手回到劍里。

「…」溫琰失笑，長公主的毒舌，遠不止此。

果不其然，衣袖又被抓住，小公主的聲音又傳來，「你這等負心薄情的男人，連道歉都這般毫無誠意！」

溫琰啞然，她說的好似他始亂終棄一般，他點住她的額頭，認真說道，「我可心有所屬。」

「那就最好不過了。」小公主樂呵呵的又消失不見，想也知道她沒說的話是他配不上她們之類的。

凡人的壽數，終究是太短，溫琰垂眸，若是逆天改命，或許他真的能和容卿…

「不過痴人說夢罷了。」逆天改命，哪有那麼簡單？

「回來了？」聽到熟悉的腳步聲，臉上不由自主的帶了笑容。

「嗯。」走到溫琰身邊和他並肩，轉臉去看他，發現他也正好和他面對著，抑鬱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愉悅起來。

「明天我要出去一趟，可能要兩天才能回來。」容卿幫他整理被風吹亂的發，溫琰的身體他已經調養好了，他並不擔心他能否自保。

「嗯。」輕聲應了，微笑道，「我等你回來。」

感覺到容卿往自己脖子上系了什麼東西，下意識的伸手去摸，雙手就被冰涼的手握住。

「這個東西不要摘，這兩天它會代替我提供給你魔力。」溫琰當年全憑他的魔力護住最後一口氣才得以活下來，他雖然依舊是凡人，但沒了他的魔力加持，溫琰就會立刻死去，他這次去見阿潯，不能帶著他，即使不放心，也必須用這種方法。

「如果我不小心摘了呢？」溫琰毫不在意的問道，說實話，容卿一開始提出來幫他治眼睛時他獨自出來就是想看他到底能離開容卿多遠多久。

「沒有如果。」那如果，就算是他，也救不回他。

「你生氣了？」無視容卿聲音里的警告，笑吟吟的說道，「你要是早說有這東西，我也不是非得和你一起走不可啊。」

「你會不舒服。」知道自己就算生氣也沒用也還是憋了一肚子氣，沒好氣道。

他把魔力裝在袋子里，它會不斷地提供給溫琰，以溫琰的rou體凡胎，根本接受不了魔力一直入侵身體，若是他在，他還能調節一下，不會讓他不適。

第二天容卿果然就不在了，吃完了早餐白夏才過來，溫琰心知他是算好了時間，也不戳破。

「不知您究竟遇上了什麼事？」忽然的就聽見了鳳鳴在外頭哄小貓的聲音，心想這孩子還真是…

「什麼您不您的，愚兄虛長你幾歲，若是不介意，就叫我白兄吧。」白夏看了半天只有他和三個孩子，那女娃他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還帶著一隻貓，唯獨不見那個氣勢迫人的男人。

真不是他小瞧溫琰，實在是他看起來根本就不像個江湖俠士，哪怕他在比武台上打敗了許多人。

「白兄。」溫琰抬手給他倒了杯茶，自然的換了個稱呼。

白夏從懷裡拿出一疊信紙，嘆氣，「這是原也是我家中長輩的不是，從半年前，就一直有人往府中寄信，我們一開始並沒有覺得不對，只道是有人看不慣我家族，派人去查一無所獲，就在三個月前，府中每過七天便會死一人，死狀甚是凄慘，那長輩才終於鬆口，是他曾經在外得罪過一個女人。」

「女人？」溫琰拿著信沒有拆，兩指輕輕摩挲，微微皺眉，俯身嗅了嗅，「紙和墨都是皇家御用的。」

「皇家？」白夏驚呼出聲，他千想萬想都想不出，致他家族於死地的，竟然是皇家。

另外他更是覺得這青年來歷不凡，他剛拿到信就直指皇家，尋常人，就算知道也是不敢說的。

「恐怕白兄猜錯了。」能用皇族御用紙墨的，並不是只有王公貴族，至少他以前是可以隨便用著玩的。

「這…尋常百姓也能用到皇家之物？」白夏遲疑著，朝堂和江湖從來都是兩立的，所以溫琰一說東西是皇家的，他就把平時懷疑的人都踢出了局。

「白兄莫不是當真認為，朝堂上那位會放縱江湖勢力？」至少他的家族和杜家包括季家軍在當時都是效忠三皇子的，當然，溫琰不太想承認，他現在已經是當今的皇帝了。

那時候，已經及冠的杜思瀚追隨躲避爭鬥的三皇子遠赴戰場，而已經隱隱脫離溫家的他在江湖上已經有不小的名頭，結交了不少有頭有臉的朋友，但聽說這件事時他還是撇下了江湖的一切跟著去了，他想，他是喜歡杜思瀚的，所以他容不得他有任何散失，儘管他強迫他娶他的妹妹。

而後他就認識了季非，當時季非就同他說，杜思瀚此人太過重名利，不可深交，很可笑，一向輕易看透人心的自己，對於杜思瀚這個人，看的還沒有粗心大意的季非准。

「你這話，是…是什麼意思？」白夏在江湖這麼久，從未聽說過這等事，一時驚駭的話都說不流利了。

「我也只是這麼一猜罷了。」一向溫柔的眉宇間流露出些許疲憊，容卿果然沒有騙他…

「…」白夏一時無語，見他神色有異，關切的問道，「公子可是不舒服？」

溫琰輕笑搖頭，軟語回道，「我身子一向不好，白兄若是不介意，可喚小弟溫琰。」

若是季非在此，定是要說溫琰此刻肯給人做小，絕對有所企圖。

想到季非，溫琰的心情不由也好了，繼續問道，「不知白兄的長輩是如何得罪那女子的。」

「這…」白夏似乎遲疑了片刻，難以啟齒一般，隱晦的說道，「那位長輩偏好女色。」

如此溫琰還有哪裡不明白？其實容卿不在此，溫琰又壓根不想要那東西，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就是怕容卿又回來，他是不想容卿知道他眼睛無救之事的。

「下一個第七日是什麼時候？」事到如今溫琰只能先去解決這件事，然後再將那東西毀去。

「正是今日。」一提起這個白夏就又急又氣，可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溫琰有一瞬間驚愕，又問:「可有什麼規律？」

「都是天黑，都在屋外。」其實白夏已經讓所以人天黑之後不要出房門，但依舊是有人遇害，他找不出兇手，也救不了人。

「白兄就先把這事交給小弟吧。」溫琰起身開始準備送人，就感覺右腿被人抱住。

「不準去！」稚氣的聲音傳來，意料之外的憤怒。

白夏有些尷尬，他只當是小孩子鬧彆扭，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他自然是明白溫琰要趕人，此刻也已經跟著站起來，一時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溫琰幹脆俯身把她抱起來，淡笑著對白夏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把人送走。

「我帶你一起去，總可以了吧。」溫琰聽不見小公主的聲音，知道她肯定生氣了，無奈的妥協。

「哼。」小公主知道他固執，帶著自己已經是最大的妥協，他是斷不可能不去的，於是她雖一副不買賬的樣子，還是默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