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韓忽那蠢鳥在你心裡還有那麼點分量。」許珍翹著腿從容不迫道。

這幾天落五聯繫不上韓忽，本來沒怎麼放心上，不巧韓家老爺子找不到人急得指著他鼻子斥罵一通，以為他還是C市老大，居然連自己孫子的下落都不知道。

韓忽的手段落五不是不知道，韓忽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的可能性不大，但是這麼久沒消息確實不正常。落五是極不願意來找許珍的，見他好不痛快的扭捏狀，韓老爺子不悅地發話了：「哼！一個小雜種還敢在老夫面前放肆，他在哪兒？帶我去！」

「韓忽不見了，你難道不比我擔心？」落五心想，韓忽那點分量也就丟丟指甲大吧，淡若閑雲道：「你也知道，我是絕對不想看見你的。要見你的另有其人。」目光轉向門口，韓老爺子拄著拐杖出現在小輩面前，一身中山裝美公胡，嚴肅莊重。

「這位是？」許珍帶著玉扳指的手隨意對向來人，很有落五做老大時的張狂勁。

韓老爺子看著不順眼，遷怒的瞪了一眼落五，落五立即看向別處。

老爺子質問道：「我家那個不成器的孫子在你手下做事，現在人失蹤了你怎麼看著一點不擔心哪？」

孫子？許珍不由再次看去，這位的大佬氣質和傻里巴嘰的韓忽相去甚遠。

「啊，真是失禮。您就是韓忽的爺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快快請坐。」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起身讓座分外殷勤道：「早聽說您修為不淺,不知道韓老到了何種境界？」

韓老爺子不吃這套馬屁功夫，哼了一聲道：「我要你找到韓忽交給我，否則……」看了看這些小輩，色厲道：「你這小地方恐怕受不起老夫折騰。」

「韓忽啊，」許珍笑道：「我知道在哪裡。」

「那趕緊帶他來見我！」

「這個嘛……我還不能放了他。」

韓老爺子一瞬變了臉色，周圍氣壓驟然降低，房間里做手下的幾個小妖怪首先敗下陣，腿腳止不住的發軟。許珍這個不怕死的怎麼嚇他都是無所謂，從頭到尾淡定的可怕。妖怪的威壓下已經身為人類的落五就感到輕鬆不少，但還是無形給他帶來不舒服的異樣感，眉頭跳了下強裝無事。生怕老妖怪一個不爽滅了許珍時殃及池魚，自己的小身子骨可受不起。難得好心勸息道：「您老先別動怒，旁人我不知道，這位是絕不會傷害韓忽的。」

韓家爺孫一向不和，但總歸是爺孫，怎麼能讓別人欺負了自家人。老爺子三丈火騰地燒起來，差點犯殺戒，被落五及時的一句話懸崖勒馬。忍著怒氣看向不知死活的小夥子，腦子總算能夠轉了轉。路上聽落五說孫子和這叫許珍的半妖相識甚久，就韓忽那腦子人家要害他早害了。

他的氣息稍微順平點，就聽許珍悠悠哉哉道：「承不起上任的看重，韓忽正是我球禁的。」

好傢夥，引火自芬。

落五小瞧了許珍的作死能力和陰險度，亦高看了自己的逃跑速度。「求禁」可不是什麼好詞，韓老爺子震怒之下茶具炸裂，飛割向許珍。

許珍輕輕側身躲過，在韓老襲來時拉過落五作替死鬼，韓老用勁過猛眼見要給他戳個心洞，收力同時用另手拐杖偏著一掄砸開他。

知人知面不知心，家裡的混世小子跟了個什麼不上道的東西，韓老爺子越想越來氣，出手快速又狠辣，見著不把許珍弄殘疾不罷休。當那股熟悉的殘暴妖力出現在許珍身上，韓老爺子一叩杖，如同他的臉色乍然地裂壁塌。

瘋也要有個限度！

「該死的！」落五捂著粉碎的左肩跌跌撞撞跑向出口，風暴邊際刮破大門把他也順帶著甩出撕裂中心。

成年大象體型的巨型烏鴉爪足之下摁著許珍，居高臨下怒不可恕道：「你把我孫子如何了？從實招來！」

「我怎麼有韓忽的妖力你真的想知道？」許珍狂妄道。

這種快速奪取別人妖力的方法無外乎些旁門左道，總不會是韓忽甘願給的吧？韓老爺子眼色深沉：「肯定不是什麼光彩的手段。小子，我捏死你輕而易舉，換做平常我或許會放你一馬，但你傷害的是韓忽，再胡鬧也是我孫子！你簡直膽大包天自找死路！」說罷不留情面的碾碎這隻不自量力的小螞蟻。

「許珍！」一隻比同類稍大的烏鴉橫衝直撞飛過來，白費功夫的去啄老爺子鳥蹼，口吐人語氣急敗壞道：「臭老頭你放開他！他會死的！」

韓老爺子叼起他仔細一端詳才發現是孫子，化了人形揪著他脖子斥責道：「臭小子，讓我好找。你看看你這個落魄樣兒，遇見這小子搞得妖力盡失，現在和我回去，你已經不小了是時候……」是時候回去找個好姑娘成家立業，變得成熟一些了。韓老爺子一心惦記孫子為他著想，哪知換來劈頭蓋臉的叫罵。

「我的事你瞎管什麼！你知道什麼？你知道他、他……什麼都不知道你！放開我！」韓忽說著哽咽起來，眼淚啪嗒啪嗒不要錢的掉。

老爺子不由鬆手。他的記憶里孫子出生以來只在兒子逝世後哭過，從此叛逆成性，離家出走。今天這般又是為何？

韓忽趴伏在奄奄一息的許珍耳邊，翅膀泄憤似的扇在他臉上，哭腔道：「討厭鬼，你TM不準死！不然我現在就去殺人，殺一百個一千個！看你怎麼救我！聽到沒有？你說話呀！繼續罵我啊？笨蛋笨蛋！」

「吵死了……」像被他煩醒，許珍撐起千斤重的眼皮，充血的眼珠一格格定視到「壞孩子」身上，勉強扯起嘴角，如釋重負道：「我欠你的終於還了。別哭了，難看。」

「誰哭了！」韓忽藏起頭。

許珍「識趣」的閉上眼睛，又像看夠了這個世界。輕聲道：「韓忽，換種方式活著吧，不要浪費我的偏愛。」

「裝什麼帥！」韓忽一口咬在他的臉上，喉頭聳動道：「hun但……」

他不再和自己說話，再也不肯醒來了。

無相識的鮮花簇擁，陰雲密雨不曾送行，一切隨了他的意。

狀況之外的韓老爺子有苦說不出，他為了自己孫子這麼做還錯了？殺戒一開，自己的修為直接受到影響，往後想再精進更是難於登天。這混小子！

「韓忽，和我回去。」老爺子化回人形，不想再節外生枝，今天說什麼都要帶他回去。

「爺爺，對不起。」韓忽長大第一次對爺爺恭敬道：「我知道我很任性，今天甚至以後我還會一直任性下去，但是我保證不會再去殺人。爺爺，求你。」

韓老爺子不為所動，瞧他的可憐樣兒軟下口氣：「你說什麼都沒用，今天的事情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聽話，和爺爺回去。」

「他不是想害我。」

許珍遺體化為大片蝙蝠將韓忽護在中心。

韓忽眼底堅定道：「我的罪孽由他擔負，他的人生我替他過，很公平。」

韓老爺子沒聽明白，手撈了個空。孫子逃得很快，眨眼便消失在原地。

「混小子你……回來！韓忽！」

當他離開，空無一人的廢墟中點點流光匯聚在白衣服的男人手心。消失了一陣子的後悔鋪當家河渡「哦吼」了聲發現了不遠處的舊客，調侃道：「看看我遇見了誰？」

落五撐起身體，滿是厭惡道：「你怎麼在這裡？」看見他手裡的光球問道：「那是什麼？」

「好東西。」河渡手心朝向胸口，光球隨之進入他的身體里。「我說，怎麼每次見你都慘兮兮的？要幫忙嗎？」

「少假惺作態，滾。」

「脾氣還是這麼壞。罷了，就當順路捎帶。」河渡擺出寬宏大量的姿態，手指卻一根不肯碰他，傘把勾著落五脖子，粗暴的把人拉走。

《聖潔安吉》的古典音樂從老式唱片的緩慢轉速中悠揚回蕩在小小的「荏苒」咖啡館。白約正和客人聊著天——

「您說的沒錯，這樣難得的天氣不去可惜……」白約有些心動，好天氣去踏青有什麼不好呢？邀請人又是文質彬彬的斯文人。她對上那雙溫柔含笑的眼睛卻久久得不到回應。店外風鈴沒響，門卻被推開。時間停止在一瞬，艾玲第一個反應過來，翻過櫃檯就要來個熱情擁抱。

「主人！」

白約苦嘆一聲，只在位置上轉了頭。艾玲像只大金毛在河渡身上蹭來蹭去。

河渡寵溺的摸了摸寵物，挑眉看向白約：「膽子真大呀，敢找情人。」

白約：「……」能別說的她像背著他出軌似的嗎？找不到那個傳說中的真命天子，難道自己這輩子下輩子都要在他監視下守寡不成？自己有什麼可心虛的。

河渡瞥了眼她對面，毒嘴道：「比修緣丑多了，你眼光有問題。」

白約：「……」無語中腹誹道：至少比你強……這副奸商嘴臉要麼一輩子單身，要麼只能被「瞎子」看上了。哦……還有隻傻白「舔鳳」。

「咳咳！」

「誒呀！什麼東西？」

艾玲收回腳，落五踉踉蹌蹌站起來，一個不穩摔向河渡。河渡閃的極快，落五噗通倒下去看都不看，甚至遠離了幾步：「不必行此大禮，我的好你記在心裡即可。」

「小五！」白約再也坐不住，前去扶他。

小女子勁小，艾玲借住了幾日好歹有些良心，幫她把人攙扶到空位上。

「這是怎麼搞的？」白約看著他血流不止心疼道：「你先忍著，我去拿急救箱。」

鳳凰的法力治療人類綽綽有餘，雖然在歷劫期大不如前，幫忙止血還是可以的。艾玲在她回來時完成了治療，期間河渡在旁默不作聲看著屋外被動張開的結界，等於同意了他的行為。白約給落五纏上紗布。

落五全程盯著她，花的淡香似有若無。

白約將散落的劉海掛到耳後，鬆了口氣道：「幸好傷勢不重。小五……」意識到說漏嘴連忙解釋道：「我記得你，落五先生是吧？菊理的男朋友。要我通知菊理一聲嗎？他肯定很著急。」

落五一把抓住她顫抖著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是你嗎？」那獨特的體味，只有白家的人有。會叫他小五的除了菊理只有她。

白約並不想承認，打破他現在的生活：「我不是……」

河渡看熱鬧不嫌事大：「白約，何必呢。你的救命之恩，他還沒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