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笑得扶額，不知道怎麼回話。仔細想想，現在和相愛的人差別在哪裡呢？他沒有和別人戀愛過，也沒有喜歡一個人的「經驗」。他標記這個哨兵，享有他的獨佔權，這個哨兵因為標記，對自己有不相上下的佔有欲，霸道性情藏在每一次床笫之歡里，或是應對第三者里，這難道不算是一種感情上的收穫嗎？哪裡不夠？

「我確實對他沒有別的要求了。」埃德蒙的笑語里掩著不被覺察的嘆息。瑪爾斯不理解，不論如何，希爾已經和他融為一體，此生分開怕是難事，怎麼埃德蒙會這般——克制。

「你比較厲害，」瑪爾斯雙手合起表示崇拜，「我忍不住的，如果奧格斯特不親口說喜歡，我會很沒有安全感，不能接受他靠近我。」

「這不一樣，希爾和我綁定了，我沒有什麼顧慮，而且...…」埃德蒙放低聲音，「和另一個人有深刻羈絆，於我而言，是好事嗎？」

是嗎？埃德蒙·科克是一個只想戰死沙場的嚮導。他對這個星球沒有什麼意見，也沒有什麼建議，他不像其他嚮導一樣，懷著感恩的心想為星球繁衍後代，他身為一個平民嚮導，人生目標是把未經他自己允許而意外出現的生命交回星球，以求兩不相欠。這種人，該祝願他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嗎？

瑪爾斯原本上揚的嘴角因著這突然的疑問而慢慢回落，像一片羽毛飄回大地。他抿起嘴唇，雙手局促地放回了膝蓋上，眼神從他臉上下降，一路退回到自己黑色的靴子頂尖。

「可是，希爾喜歡你的，」他似乎在執著什麼，堅持為不在場的哨兵澄清心意，「已經是這樣了。他會保護你，像其他哨兵那樣，用生命，保護你。」

埃德蒙笑了一下，頷首:「無可反駁。」萬事以嚮導的安全為先，哨兵的好品質，星球的死規矩。他短促的笑聲讓空氣沒有那麼僵硬，可兩人無法接著剛才的話題相談甚歡了，他們在談論同一個哨兵，卻站不到相同的立場來，貴族嚮導的每一秒沉默，都足以代表星球對此類型價值觀的教育缺失。

「約翰和馬丁撞上了。」一直安靜看直播的房間內第三者出聲，打破他們語音落盡後留下的寂靜。

埃德蒙順著話語站起來，讓他把聲音開外放，然後邀請心情低落的小少爺:「不說希爾了，我們一起看比賽，好嗎？」

瑪爾斯想點頭答應，又記起他還是病人，不太放心:「會打擾你休息嗎？

「不會，我現在狀態很好。不過，如果你看困了，可能要委屈一下，睡這張小床鋪。」

總歸他回去也是會看直播不會睡覺，和朋友在一起看應該會比自己一個人看有趣得多，瑪爾斯考慮兩秒就答應留下來了，並且聯繫家裡人送些吃食來，彷彿是參加什麼娛樂活動。

他坐在埃德蒙右邊，埃德蒙坐中間。三人分享四人寬的沙發上，面對一張擺滿水果零食的配套小茶幾，舒服地看起目前並不精彩的比賽來。得益於兩個哨兵相撞，光腦只需投影兩個熒幕:在草原遊盪的奧格斯特，和在雨林河中游泳的馬丁，以及蹲在岸邊放風的約翰……三個哨兵沒一個積極參賽也就罷了，還沒一個裝得像積極參賽的樣子。

「希爾要是進去，估計現在是榜一。」埃德蒙笑著評論了一句——不必多說，他肯定能認真參賽的。

查爾斯接話:「叫他一起？」

「不用，他頭痛，讓他睡。」埃德蒙說著，隨手翻看比賽榜單，榜一是一個叫做海德·布萊克的哨兵。他總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熟悉，但是沒想起來。

布萊克看起來實力不錯，從早上八點到現在，晚上十點，已經淘汰五百三十名哨兵了，把榜二哨兵的三百名遠遠甩在後面。而早上剛進去就佔據榜一的奧格斯特，淘汰兩百多後就不再繼續，這時已經掉出前十。

看過奧格斯特第一回到達雨林的表現，埃德蒙沉吟片刻，問身側的小少爺:「你了解奧格斯特的射擊成績嗎？」

瑪爾斯:「嗯？」

「他淘汰人數不多，但是時間很短，三十分鐘，兩百二十人，」也就是，不到十秒就淘汰一人，而且他彈無虛發，身無近戰，埃德蒙很驚訝，「他怎麼做到的？」

「他射擊成績很好，」瑪爾斯說著，把自己存檔過的資料提取給他看，「根據記錄，他這一年內靜止射擊波動範圍在10.5到10.9環，移動靶是8.2到10.9環。」埃德蒙嘖嘖稱奇，這是絕對的高手。他靜止打靶偶爾掉出五環、移動靶偶爾脫靶都還穩坐嚮導射擊成績榜首位——上帝給哨兵關上「治療屬性」的門，然後打開「攻擊屬性」的天花板。

「那也說不通。」查爾斯向後靠在沙發上，面前的熒幕已經切換回奧格斯特在雨林那時，調用了分析器，熒幕上很快有許多紅線和數據蹦出來。就當時的景象看，奧格斯特每站立一點，都是周圍哨兵分布位置和計分槍射程範圍的中心交叉點，這可以保證他挪動的都是最短距離，非常節省時間。

埃德蒙坐直身體，仔細看數據，有點感興趣:「他提前計算的？」

瑪爾斯跟著看，因為不知道這和3S精神力有關，所以也很好奇，說:「他怎麼會算得出？又沒有上帝視角。」

查爾斯說:「準確度和速度都讓人懷疑他有。」

像他們在熒幕前這樣，可以看到每個哨兵的位置。

埃德蒙:「喔～難道開掛了？」

「……不會的，」瑪爾斯為他辯護，理由並不是主觀的他人品好，而是客觀現實的，「沒時間給他弄，賽前一個半小時才知道有比賽。」

「也許哨兵們有什麼絕技，不讓我們知道。」埃德蒙今天也很苦惱自己不是一個哨兵。

查爾斯不置一詞，頁面換回馬丁，剛游完上來，換約翰下去了——哪裡是游泳，根本就是洗澡去。瑪爾斯看到他們這樣，才想起來仔細看看，奧格斯特顯然是把自己收拾好才進賽場的，穿的衣服和早上的不一樣，不過作戰服一進雨林就淋濕了，接下去在草原沒有太陽，直到回沙漠才曬幹。

瑪爾斯又想起來早上父親說的，阿波羅要把第一槍送給奧格斯特，所以跟其餘兩位嚮導提了一嘴這件事，接著查看阿波羅的成績，淘汰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