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長樂公主到達東宮之時，李承乾何稱已經將所有該問的都問清楚，讓那些個無關的宮人回去歇息了，只有幾個少許和舒雲關係近一些的還留著。長樂公主剛剛喝上茶水，何稱便立即將事情講了出來

聽何稱說完事情的經過，長樂公主輕輕的點了點頭，雙手交握在一起，面上的擔憂清晰可見：「失蹤了？那我們要加快腳步了，若是慢了，舒雲姑娘怕是凶多吉少。」

長樂公主的話音剛落，一旁的迎春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她莫名的回憶起昨日上午，自己和長樂公主來東宮時，擦肩而過的那個人。想到這個，她壓低聲音湊到長樂公主耳邊低聲道：「我昨日，好像見過她。」

迎春說話的聲音雖然小，可由於四周過於安靜，一旁的李承乾何稱也聽到了她的話。霎時間場上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她，迎春眨了眨眼，幹咳兩聲道：「昨日晨時，奴婢和公主殿下一起過來，正好見她跟著一個人出了東宮。」

「跟著誰？」長樂公主仔細的回憶了昨日晨時的場景，無果後，開口問道。

李承乾皺眉思考片刻，心底忽的升起一個猜測，他抬眼凝眸看著迎春，沉聲道：「沈羽，沈太醫？」

迎春輕輕的點了點頭，極其幹脆的回答道：「是的，正是沈太醫。」

聽到這樣的回答，李承乾何稱默契的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嘆息。

「阿稱。」李承乾抬眼看著何稱的眼睛，微微挑眉。似乎是察覺到了李承乾的意圖，何稱低眉一笑，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出了寢宮。

李承乾眼看著何稱走了出去，立即看向一旁的長樂公主。

長樂公主見狀，緩緩起身行禮：「皇兄可是有什麼吩咐？」

李承乾聞言，連忙起身，虛扶著長樂公主坐下，開言道：「不必行禮，孤只是想問問，可否讓迎春去太醫院一趟，請沈太醫過來問問。」

「自然。」長樂公主淺笑一聲，輕輕抬手柔聲吩咐道，「迎春，快快去請沈太醫過來。」迎春眨了眨眼，行禮後輕快的跑了出去。

「何郎！等等我！」迎春才走出宮門不久，遠遠的便看到了何稱的身影，立即抬手大喊道。

何稱聞言，站定了身子，轉身看向朝著自己奔來的迎春。

「迎春？」何稱對迎春確實還不是很熟悉，平日里也沒怎麼私下接觸過，只限於知道對方的名字。

迎春低頭一笑，自來熟似的來到何稱身邊一起走著：「何郎要去哪？若是順路，我們可以一起。」

何稱輕輕的點了點頭，和迎春並排走著：「太醫院，應當是順路的。」

迎春側眼好奇的上下打量著何稱，那副探究似的眼神弄的何稱有些不自在。忽然，迎春開口道：「何郎，你告訴我，我一定保密。你和太子殿下究竟是什麼關係呀？」

迎春的話確實沒有惡意，她只是好奇極了，這些話在心底憋了好長時間，可算是當面問了出去。

何稱聽到這個問題，心底又是驚訝又是好笑：「什麼？」

「大家都說，你們…」迎春說到這兒便不繼續往下說了，可那副表情，任誰都猜的出她想說些什麼。

「瞎想什麼呢？」何稱看著迎春這副好奇的模樣，忍不住笑道，「太子殿下今年不過十七，還是個孩子。我可是十九了。若是我對他有什麼想法，我還是人嗎？」

何稱嘴上雖這麼說著，腦子裡卻莫名出現了李承乾的身影，臉上竟不自覺的一紅，察覺到自己不對勁的心思，何稱搖了搖腦袋，補充道：「殿下是恩人。你也莫要瞎傳，若是壞了殿下的名聲可就不好了。」

兩人說著話，在路上也走的極快，就像是趕時間似的，不過一柱香的時間便來到了太醫院門口。

不過，他們也確實是趕時間，原本已經隔了一天才發現舒雲的失蹤，若是再拖下去，只怕是耽誤救人的時間。

站定在太醫院門口，迎春剛剛準備踏進去，卻驟然間看到了默默往一邊退去的何稱，疑惑開口道：「何郎，不進去嗎？」

何稱抬眼輕輕搖搖頭：「暫且不用，你先和沈太醫一起回去，我有別的事情要做。」

當迎春和沈羽一同走出太醫院時，才撇到何稱走了進去。

在剛剛踏入正殿之際，迎春和沈羽猛然間聽到一個茶碗碎裂的聲音，陶瓷碎裂的碎片滾了好幾圈，最終停在了沈羽的腳下。迎春似乎被嚇得呆了，足足愣了兩秒鐘，快速的跑向長樂公主身邊，擔心的拉了拉她的袖口。

沈羽抬眼間，便看到了滿臉怒氣的李承乾和長樂公主正劍拔弩張的站在一起，看到自己過來了，才紛紛壓下自己的情緒，分別坐在了兩邊的主位上。剛剛進來便看到這樣的場景，沈羽莫名的有些慌張，呆在原地不知做何反應。

「昨日晨時離開東宮後，你去了何處？」李承乾抬眼看看，也不在意沈羽的禮儀，開口詢問道。

沈羽抬眼觀察著李承乾的臉色，有些猶豫的抿了抿唇：「臣昨日為何郎診治後，便直接回了太醫院。」說到這兒，沈羽頓了頓，繼續道：「這點太醫院的同僚，都可以為臣作證。」

聽到沈羽的話，長樂公主微微皺眉，開言道：「那你可曾注意到，自己身後跟著人？」

「跟著人？」沈羽似乎有些意外，他低眉回憶著，良久不說話。

「人命關天，你可想好了再回答。」李承乾淡然開口。

沈羽沉默片刻後，輕輕搖了搖頭，回答道：「沒有。」

話音剛落，李承乾用手指輕輕的點了點桌子，身子微微向前傾倒，半眯著眼看向沈羽，語氣中帶了幾分戲謔的意味：「是嗎？」

長樂公主忽然一拍桌子，猛地起身，面上的怒氣清晰可見：「迎春可是都看到了，她一直在你身後跟蹤你，隨後便再也沒有回來過，你若是不說實話，本宮也只好採用特殊手段。」

聽到這話，沈羽毫不畏懼的抬眼道：「還請殿下明察，迎春也說了，舒雲是跟蹤臣的。哪裡有跟蹤還讓人發現的道理。」

沈羽的話一出，場上頓時安靜了一瞬。

「舒雲？」李承乾坐直了身子，語氣中帶了幾分的笑意，「你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

說罷，李承乾輕輕擺擺手，立即有幾個宮人上前。他站起身子，緩緩行進到沈羽身邊，淡然開口道：「沈太醫今日暫且在東宮住下了。好好回憶一下，若是想到了什麼，只管叫孤過來。」說罷，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正殿。

在他的身後，長樂公主一改剛剛義憤填膺的模樣，笑著跟在李承乾身後離開正殿。正殿之中，沈羽似乎才發現自己的錯誤一般，懊惱的垂下了腦袋。

「看來此事的確和沈太醫有關。」踏出正殿大門，長樂公主忍不住感嘆道。

李承乾贊同的點了點頭，轉身看著沈羽站在原地的背影，搖頭道：「只是有關罷了，怕不是主謀，還得儘快問出來。不然若是等他背後的人察覺了，怕是會銷毀所有證據。」

長樂公主輕輕的點著頭，似乎想到了什麼，有些好奇的問道：「皇兄是讓何郎去做何事了？」

「向他那群同僚求證。」李承乾一邊往前走著，一邊解釋道，「此事沈太醫不過是個尋人的罷了。還是得問問，有何人經常去找沈太醫。孤記得，沈太醫在太醫院的人緣並不好，因此若是有人找他，他的同僚們應當是記得極為清楚的。」

長樂公主聽著李承乾的話，忍不住贊同的點著頭：「後面的事情，我也不便插手，還得麻煩皇兄了，有什麼需要的，還請皇兄直言，長樂定竭盡全力。」

既然是和一個男人扯上關係，她若也摻和進去，只怕是流言四起，還不如分離開來，若是有需要再幫忙。

「皇兄不必送了。」長樂公主輕輕停下腳步，沖著李承乾行禮道。不知覺間，李承乾竟然已經送到了東宮門口。

「無妨。」李承乾輕輕垂眸，「孤恰好也在此等等阿稱。」

聽到這話，長樂公主捂嘴一笑，語氣中難得的帶了幾分俏皮的意味：「那便祝皇兄抱得美人歸了。」

李承乾聽到這話，微微一愣，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竟然沒有反駁，只是輕輕揚了揚腦袋和長樂公主告別。

看著長樂公主離開的背影，李承乾輕嘆一口氣，微微活動了一下，繼續站在原地等待著何稱。

何稱遠遠的便看到了等待自己的李承乾，原本還輕輕鬆鬆的走著，瞬間跑了起來。

「不急，慢些走。」李承乾看著何稱朝自己跑來，連忙大踏步的往前迎去。他一隻手扶住何稱的胳膊，另一隻手順勢搭在他的背上嗎，輕聲道：「進去休息休息再說。」

何稱跟著點了點頭，走了進去。兩人一同在東宮宮院里的涼亭坐下。這涼亭設計的極好，恰好在東宮宮院的正中央，坐在這兒還可以一覽全局。平日里沒事在這裡坐一坐，喝上一杯茶，看著來來往往忙碌的宮人，心情都會好上許多。

「麻煩了。」李承乾轉身坐下，隨意的叫住一個宮人，用手指點了點一旁的茶具，吩咐道。

坐下來的那一刻，何稱微微揚眉，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道：「猜猜是誰？」說實在的，在他得知到是這個人時，莫名的覺得意料之中，卻還是有些意外。

聽到何稱這樣的話，李承乾的心裡頓時升起幾分不祥的預感，他抬眼看著何稱的眼睛，沉聲道：「誰？」

何稱苦笑一聲：「蘇喜。」

蘇喜，又是蘇喜。

聽到這個答案的一瞬間，李承乾微微皺眉，抬眼看了眼正殿當中被控制著的沈羽，有些不能理解似的搖了搖頭。他原本是想給蘇喜一些面子，讓他自己向蘇凡坦白，如此即可以給蘇凡蘇喜面子，自己也不至於太傷心。可蘇喜呢？一而再，再而三的違抗自己的命令不說，還擅自介入自己的事情。到現在，居然還發現他和這種事扯上關係。

「其實我有點猜到了。」何稱側眼撇著李承乾，注意著他的情緒，小心翼翼的開口道，「之前你不是還讓他給我送診治記錄？那就說明他還是和沈太醫有些接觸的，不然也不至於……」說到這兒，何稱便不繼續下去了，有些事點到為止就好。

「什麼？」李承乾似乎顯得有些疑惑，他微微一頓，似乎被氣壞了，他抬眼間認真看著何稱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可我從未讓他給你送過診治記錄。」

「啊？」何稱似乎顯得有些懵逼。

李承乾滿臉真誠的盯著何稱的眼睛，解釋道：「我既然已經知道蘇喜曾經做過些什麼，又怎會讓他給你送東西呢？自然是首選那些個你熟悉，且值得信賴的人。無論是誰，也不該是他。」

聽到李承乾的話，何稱才反應過來似的。李承乾此人做事一向妥帖，尤其是對待自己，不可能出這種錯誤。如此看來，是蘇喜自作主張搶了他交給別人的差事，說不定還私下翻看過。他不敢想像，蘇喜究竟做過多少類似的事情，也就仗著沒人會主動來找他求證。

李承乾心口憋著一口氣，猛地錘了下桌子，抬手之際撞翻了來送茶水的宮人，剛剛溫好的茶水就那麼灑在了他的手上，嚇的那宮人當場就要跪下請罪。就連一旁的何稱也被嚇了一跳，迅速的站了起來，急忙抓住李承乾的手，便要拉著對方去拿涼水沖洗。

「無妨，別緊張。」李承乾心底壓著火氣，側眼撇了撇那宮人沒受傷，輕輕擺擺手讓她退下，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傳令下去，東宮沒有蘇喜這個人。若有見到他的，告訴他一聲，自行去蘇公公那裡吧，孤不想把事情鬧得太難看。」

原本在忙碌的宮人早在李承乾捶桌時便已經停了下來。

說罷，李承乾站起身子拂袖轉身，背對著眾人緩解著自己的情緒。良久，他輕輕嘆了口氣，從身上拿出那份記錄這蘇喜罪行的冊子，隨手扔向眾人內：「孤最後說一遍，東宮沒有蘇喜，沒有小蘇公公，你們可都記住了？」

說完這一句話，李承乾轉過身看向眾宮人，壓迫似的目光停留在所有人身上。

「是。」宮人們立即俯身領命，有幾個膽子大的，伸手拿上冊子開始翻閱起來，越往後翻，那宮人顯得越驚訝。

回到寢宮之中，何稱一邊用涼水沖著李承乾被燙到的那隻手，一邊皺著眉頭絮叨著：「你怎麼回事？多大的人了，注意一點。」

李承乾側眼看著何稱將自己並沒有受什麼傷的手小心翼翼的包紮好，手背處還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勾唇笑道：「真的沒什麼事，那茶水是溫的，不燙的。」

何稱也不說話，只是抬眼淡淡的瞥了眼他，李承乾見狀，立即抬起另一隻手，在自己嘴邊輕輕碰了碰，抬眼無辜道：「下次一定注意。」

聽到滿意的答覆，何稱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問道：「蘇喜那邊，你打算怎麼做？」

「早就寫好了摺子。」李承乾聞言，輕嘆一口氣，轉身快步從櫃子里拿出一本奏摺放下，「原本想著，若是他主動去說，還可以從輕發落，用不著這個的。」

「決定了？狠的下心？」何稱半倚在椅子上，笑眯眯的看著李承乾。

李承乾聞言，先是微微一愣，隨即慢慢點了點頭。有些事，從一開始就不該容忍。

「可否讓我看看奏摺？」何稱移了移椅子，坐在李承乾身邊，歪著頭看向李承乾手邊的奏摺，眼底滿是好奇。他還真沒見過奏摺呢。

李承乾點點頭，將奏摺往何稱的方向推了推：「當然可以。」

何稱聞言，立即拿過奏摺，隨手翻開，當看到奏摺內容後，何稱腦子裡只剩下了幾個念頭：

字真好看。

字真多。

啊，好煩，不想看。

只見奏摺上洋洋灑灑寫著許多東西，字倒是寫的極為好看，一個個的都十分端正，可大片大片的文字，叫人一看了便頭疼的厲害。

「大郎，你為何不排版呢？」何稱發現了這個問題後，立即放下奏摺，抬眼看著李承乾問道。

「排版？」李承乾的語氣似乎顯得有些疑惑。

何稱見李承乾不知，立即擼起袖子，隨手抽過一張紙，用手在上面指著道：「就是調整文字的位置，讓布局變得合理。讓看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你想表達什麼。不然看的人太累了。」

何稱越往後說，李承乾的眼間逐漸明亮，隨著何稱舉出一些簡單例子，李承乾也徹底明白了何稱的意圖，誇讚道：「阿稱的方法極好，父皇每日看那麼多奏摺，若是各個都是這樣簡潔明了，是要省下不少時間的。」

何稱本以為自己還要在解釋些的，可看著李承乾一副豁然開朗的模樣，也不再說什麼。只是往後坐了坐，把位置讓給他，只是乖乖的坐在一邊看著他寫。

寫好後，李承乾便迅速的吩咐人往御書房送了過去。

御書房內，蘇凡拿著那本寫滿了蘇喜罪行的奏摺，冊子上每一條罪行，後面都詳細記錄著證據來源，以及後續的補償安撫行為。

他低頭翻看著，明明應該是該難過的事，可他卻好像開心極了，看完後樂呵呵的將冊子放回桌案上：「殿下狠的下心，倒是好的。」

李世民似乎也滿意極了，心情頗好的點點頭道：「不錯。」這份冊子他也已經看過了，條理清晰一目瞭然，事件的前後因果說的清清楚楚，後續的處理方式也都列了出來。讓李世民忍不住想，若是自己卓案上的摺子都如此，該有多好。

「奴才這就吩咐下去，一切按律法行事。」蘇凡見李世民開心了，立即開口恭維道，「不愧是太子殿下，一切事務處理的如此妥當，若是來日繼承大統，定能將我大唐江山發揚光大。」

此時，一陣風吹了過來，將桌案上的幾本摺子吹開，李世民垂眸看了眼那幾張奏摺，忽然道：「守成有餘，若是談擴張領土，高明的心性還是過於柔和，還要多加錘鍊。」

「陛下的意思是……」蘇凡問道。

李世民幹咳一聲，起身抬眼望向天邊：「朕，想征戰突厥，你覺得高明可否上場殺敵？」

聽到這話的一瞬間，蘇凡有些發愣，反應過來後，蘇凡迅速的放下手中的一切，跪倒在地：「陛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