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曉高中時和同學去山裡玩，救了獨自去山裡採風，因不小心滑下山坡小腿骨折而被困了兩天的白楚，他把白楚背下山送到醫院，救了他一命，兩人從此成了好友。

當白楚得知秦天曉和我家的恩怨，沒有猶豫便答應幫忙。

「他救過我的命，我希望他過得好。」

白楚離開後，我靠坐在椅背上，回想那段與秦天曉在一起的日子，還是覺得像在做夢，夢裡秦天曉覆在我耳邊說著動人的情話，燙了我的心。

夢醒了，一切都是過去式了，如今我只希望他能應下出國的提議，為他自己掙一份將來。

白楚的消息來得很快，秦天曉同意了，我沒問他是怎麼跟秦天曉說的，也沒問秦天曉是不是懷疑，只要結果是好的，我的心願就算了了。

之後的事情進行得很順利，我把一切都安排好，包括學校、公寓、學費、生活費，還有兩位老人在國內的生活，當然，是以白楚的名義。秦天曉出國那天，白楚給我打了個電話，「不來送送他嗎？」

我站在辦公室落地窗前看著底下的車水馬龍，說：「不了。」以後都不一定會再見到的人，送了又有什麼意思呢？

六年後。

「這個季度大家辛苦了，獎金都加20%，另外我包了間酒吧，晚上大家一起去放鬆放鬆。」

「謝謝老闆！」

我從會議室里出來時，秘書挺著大肚子跟上我，「君總，晚上我就不去了。」

我看了一眼她的孕肚，點了點頭，「好，回去好好休息。對了，你的產假是……」

「半個月後，」秘書撫了撫落到耳邊的長髮，溫柔道，「預產期就在下個月末，我手頭的工作已經開始交接，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哪裡的話，」我拍了拍她的手臂，「沒關係，慢慢來，注意自己和寶寶的健康。」

「謝謝君總。」秘書轉而又有些為難，「只是，您往後生活方面的事……您真的不打算再找一個生活助理嗎？」

這些年來我把一些無關緊要的生活瑣事都扔給了秘書，她也一直做得很好，但自從她懷孕後，這些事情就不方便她來做了，她建議我先找一個生活助理，我沒答應，我不想讓陌生人來插手我的生活。

回到辦公室，我看到手機里有兩個未接來電，回撥過去，那邊響了一會兒才接起：「君總。」

「嗯，有事嗎？」

「君總，您今天有空嗎？我請您吃頓飯，早就說好了的。」

田曉現在是一名歌手，雖然不是大紅大紫，但在圈子裡也算有姓名了，因為長得好，尤其受小女生的喜歡，有他參加的綜藝節目收視率都很高，電視台很看好他。

田曉覺得他的成功是我帶給他的，總想回報我，這些年時不時地約我吃頓飯，我知道他的心思，如果是以前的我，我不會拒絕，但是現在我沒那個心思，所以我們的關係也僅限於吃飯。

「今晚公司聚會，」我回他，「這樣吧，你也過來，地址我發給你。」

田曉自然應允。

晚上，我在酒吧接到了田曉的電話，說已經到門口了，我正想出去透口氣，便說道：「我現在出來。」

田曉戴著口罩站在酒吧門口等我，看到我出來，彎著眼睛笑道：「君總，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我也笑了笑，「新專輯很好聽。」

「真的嗎？君總您買了？」

「買了，我買了一百張，就當是支持你。」

田曉很高興，又有些羞澀地看著我，我轉開視線，「走吧，進去了。」

這一晚田曉一直黏在我身邊，公司員工看他眼熟，但也沒膽子過來問他是不是唱歌的那個田曉，直到聚會快要結束的時候，他突然扯下口罩朝舞台上走去。

田曉跳上舞台，抓住麥克風道：「大家好，我是田曉。」

台下安靜了一瞬，緊接著發出巨大的歡呼聲，有些女生激動得捂住了嘴，然後又大喊田曉的名字。

田曉站在台上，視線越過人群朝我看來，緩緩說道：「佔用這個舞台，是想唱一首歌送給君總，君總，祝你生日快樂！」

我一怔，看到大家驚訝的面孔，可能是都沒想到今天竟然是我的生日，連我自己都忘了，今天竟然是我生日。

舒緩溫情的歌聲從麥克風傳出來，田曉唱的是一首情歌，他出道首專中的一首曲子，也是他的成名曲。田曉雙手扶著麥克風，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我，眼中的愛意毫不掩飾。

我坐在吧台前看著他，直到有人來向我敬酒，才移開視線。

這一晚我喝了很多酒，但我沒有醉，我很清醒，當田曉蹲在我面前說要送我回去時，我拒絕了。我看著他落寞的雙眼，說：「田曉，我不適合你。」

他不是我這些年拒絕的第一個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公司里有人議論我這些年轉了性，把自己活成了一個和尚，每次聽到這些話我只覺得無奈，如果可以，誰想當和尚呢？

公司最近正在談一個海外的遊戲協同開發案，對方公司派了人過來與我們詳談，周一下午，我親自帶人開車去機場接人。

飛機落地時間是下午一點半，我等了一會兒，一群人走出來，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金髮碧眼的中年男人，正側頭與身旁的年輕黑髮男人交談，我看著男人那熟悉的眉眼，心口猛地一陣悸動，腦袋嗡的一聲，頃刻間萬籟俱寂，我晃了晃身體，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身旁助理連忙扶住我：「君總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男人此時抬起頭來看向我，他的身影與我記憶中深藏了多年的人影重疊起來。

秦天曉似乎又長高了一些，他上身穿一件黑色條紋襯衣，衣領處用銀色絲線綉了兩朵花，簡單又不失貴氣，下身休閑長褲和皮鞋，將他的腿襯得又長又直，手臂搭著一件長款深灰色風衣，另一手提著黑色的公文包。

六年了，秦天曉變了很多，他褪去青澀，變得成熟、冷峻，眉眼變得愈加深邃，臉部輪廓也更加清晰深刻，他朝我看來的那一眼，我只覺得心跳都要停止了。

怔愣間，對方已經走到了我面前，我猛地回神，還沒有徹底緩過來，已經下意識伸出手，「歡迎，帕克先生。」

「你好，」男人毫不掩飾地打量我，「我還以為你會是一個和我一樣長相普通的中年人，沒想到是一個這麼有魅力的英俊先生，讓我非常驚喜。」

西方人說話總是會直接一點，我笑了一下，「謝謝誇獎，你也很英俊。」

說完，我側過身，「車子已經在停車場等候，我先送你們去下榻的酒店。」

男人抬手摟住身旁的秦天曉，對我介紹：「這是我們公司的律師秦，他也是中國人。」

我對秦天曉笑了一下，伸出手，「好久不見。」

男人一挑眉，「你們認識？」

秦天曉勾了勾嘴角，握住我的手，看著我道：「君總曾經幫過我，是我的貴人。」

「貴人談不上，」我讓自己的語氣盡量平和，「認識而已。」

我放開秦天曉的手，卻沒能將自己的手抽出來，秦天曉用力捏了一下我的手掌，然後才鬆開，「君總不是要帶我們去酒店嗎，那就走吧，帕克先生旅途勞累，我們都需要休息。」

「請。」我做出邀請狀，轉身的時候默默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那種卡在喉嚨里的異物感才稍微好轉。

一行人坐兩輛車來到酒店，下車後，我親自取了房卡，將他們送上樓。

房間全部訂的套房，一間有兩個房間，秦天曉跟在帕克後面走進了同一間房，我站在門口，對帕克道：「你們先休息一下，晚上我派人來接你們去吃飯。」

帕克脫下身上的西裝扔到沙發上，又開始解領帶，「好的。」

我後退一步，視線落在秦天曉身上，他也看著我，目光淡淡，我想我在期待什麼呢，於是轉身離開。

我站在電梯前，看著上面的數字逐漸變大，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我沒有回頭，電梯門開了，我抬腳往裡走，一個聲音叫住我：「君總，。」

我頓了一下，轉身看著秦天曉，「有事？」

「我下樓買點東西，」秦天曉越過我徑直進了電梯，伸手按住按鈕，「不進來嗎，君總？」

我走進去，在與他隔了兩個手臂的地方站定，電梯門緩緩合上，面前的玻璃上印出我和他的臉，他比六年前高了一些，身形更加寬闊和挺拔，顯然，如今的他已經是個成熟穩重的成年男人，比當年那個喜怒都表現在臉上的男孩更添加了幾分魅力，可是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如今的我和他，只是相識的陌生人而已。

電梯里氣氛凝滯，直到電梯門再次打開，田曉和他的助理站在門口，看到我，田曉立馬高興地笑起來，「君總，你怎麼在這兒？」

下一秒，他看到了秦天曉，笑容僵在臉上。

顯然，他還記得秦天曉。

「先進來吧。」我退後兩步讓出了位置。

田曉走進來站到我身旁，他看看我，又看看秦天曉，欲言又止，我嘆了口氣，問他：「你呢，怎麼在這兒？」

「我來試鏡，公司說現在唱片行業不景氣，我也不能一直接綜藝，想給我接個電視劇試試。」

我點了點頭，「這個決定是對的，你好好聽公司的安排，有事來找我。」

田曉抿著唇，嗯了一聲，然後猶豫了一下，問我：「君總，你今晚有空嗎？之前說好請你吃飯的，一直沒請成，你放心，只是朋友的邀請，沒有別的意思。」

我本來想拒絕，卻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拒絕的話沒說出口，「今晚要和合作商吃飯，這個周末吧吧，周末我空出來。」

田曉驚喜道：「好！我會安排的！」

電梯到達一樓，門一打開，田曉連忙走出去，還不忘回頭對我強調：「我一定會安排好的！」

我笑了一下，轉頭看到秦天曉正一眨不眨地看著我，頓時心裡一緊，「我先走了。」

「等等。」秦天曉叫住我，「時間還早，君總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我一點兒也不想和前任情人喝咖啡，找了個借口拒絕，「我公司還有事。」

「耽誤不了你多長時間。」

他還是和六年前一樣的任性，又更添了強勢，讓我很難招架，再推脫下去，倒顯得我心裡有鬼，「那走吧。」

我讓助理去車裡等我，自己帶著秦天曉去了酒店旁邊的咖啡店，我點了一杯黑咖，問他想喝什麼。

秦天曉不答反問：「怎麼喝這麼苦的東西？你的口味變了？」

「都這麼多年了，誰還能一成不變？快點，想喝什麼？」

秦天曉幽幽嘆了口氣，「別不耐煩，我們六年才見面，難道你就這麼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難道你就真的想跟我待在一起？這句話就在嘴邊，但我沒有說出口。

「他要美式，加奶加糖。」我幫他做了決定，侍應生見秦天曉沒什麼反應，便拿著菜單走了。

「還是你了解我的口味，」秦天曉嘴角噙著笑，「他們都不知道我喜歡什麼，沒有人點對過。」

他們是誰？同學？朋友？同事？還是戀人？

咖啡還沒上來，我的舌根已經泛起苦澀，我有許多話想問，可是哪一個都不適合問出口。

侍應生把咖啡送上來，我端起喝了一口，苦得難以下咽，我放下杯子，好不容易咽下嘴裡的液體，抬頭髮現秦天曉正看著我。

「為什麼要為難自己呢？」

很輕的一句，彷彿只是在說給自己聽。

我沒有回答，這樣的相處讓我坐立難安，我想離開了，秦天曉似乎察覺到我的意圖，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桌面，說：「既然公司還有事，君總就趕緊去吧，謝謝君總今天陪我喝咖啡。」

我求之不得，整了一下西服前襟，站起來道：「那就晚上再見了。」

離開前我把賬付了，走出大門前，我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發現秦天曉還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盯著我喝過的那杯咖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