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已到家，憤然關閉車上投影，眼不見為凈了。作為失敗者提前退場 ，不管出於貴族的驕傲還是第一名常客的榮耀，此刻他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繼續住在學院醫院裡安然自若。本來以為灰溜溜地回家會被哥哥帕里特嘲笑，被父親卡爾斯將軍嫌棄丟臉，可實際上當他小心翼翼踏進家門，輕手輕腳上樓，突然在樓梯口碰見帕里特，心裡窘迫到已經做好被奚落的準備時，對方卻只是對他的問好點點頭，眉頭緊蹙.腳步匆匆出家門，沒有時間和他多說幾句話的樣子，想像中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阿波羅暗暗鬆一口氣，垂下的眼皮遮掩的卻不止僥倖，還有幾分落寞——他們，知道自己輸了嗎？

他走向自己房間的腳步猶豫地停頓，抬眸看向書房緊閉的房門，深呼吸一口，堅定地走過去。房門機器人向里通報，兩秒後房門開啟，他踏步而入，向沙發上坐著的父親行禮：「我回來了，父親。」

卡爾斯將軍臉也不抬，眼皮向上撩了一下：「有什麼事？」

「我……」阿波羅遲疑一秒，自覺沒臉說，可是不得不報告，「我被淘汰了。」

「什麼？」

阿波羅正要提升音量解釋幾句，以掩蓋自己缺失的底氣，沒想到父親下一句是：「今天有比賽？」

「……」阿波羅臨時解釋，「是野外單人競賽。」

「誰淘汰你？」

「……是奧格斯特。」

父親眉頭輕挑，卻沒繼續問，大概是覺得沒有必要，也可能是完全不感興趣：「學院的比賽不說明什麼，有空跟你哥哥去訓練。」

「……是，」阿波羅想一想，說，「剛才撞見哥哥出去，好像有很急的事情。」

「軍團的事哪有不急的？」父親語氣嚴厲，突然責問，「你的積分怎麼樣了？我聽說奧格斯特帶隊拿了第一，你們分數相差多少？」

「一千……左右。」

「怎麼差這麼多？」

「是他們運氣太好！遇到很多高等級蟲獸！還有瑪爾斯可以幫忙！我們根本沒有嚮導，躁狂就要回學院，耽誤不少時間。」

「那他組隊想到帶嚮導，你怎麼想不到？瑪爾斯想組隊你一開始就知道，怎麼又拱手讓人？」

「是因為……」阿波羅也很難受，「他喜歡奧格斯特，不喜歡我，不願意來。」

卡爾斯面無表情，對這個理由不置可否。阿波羅也不知道自己來這一趟幹嘛，好像抱有被安慰的期待似的可笑，看父親不說話，就想著回房間了，不過父親很快又開口中斷他的想法：「你抓不到機會，帕里特會抽時間去。」

阿波羅震驚：「父親？！」

「所有貴族嚮導里，瑪爾斯是最有天賦的單身嚮導，你還是帕里特得到他，對卡爾斯家族沒有區別，總之他不能被其他家族或是平民搶走。」

阿波羅一時失語，不知道如何回應。卡爾斯擺擺手讓他出去：「下次輸了不要告訴我，尤其是輸給奧格斯特。平民都打不過，還能做什麼？」

阿波羅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間，還有點沒反應過來剛才父親說的話，一直坐在沙發上，什麼也不做。

瑪爾斯最有天賦，這句話無異於是在說，瑪爾斯生育的孩子極有可能是優質嚮導，這對哨兵比嚮導多的卡爾斯貴族家族而言無異於是提升貴族地位的大好機會。

卡爾斯將軍對平民身份可謂深惡痛絕，起因大概就是，同樣是貴族出身的嚮導家族，德里奇家族嚮導優質，人丁興旺，而卡爾斯家族卻沒有「愛惜羽毛」，縱容家族嚮導與平民哨兵通婚，一代傳一代，嚮導人數和質量都日漸式微，已經快要在所有嚮導家族裡排名末尾，被其他家族壓上一頭了。卡爾斯家族裡近三代沒有出現優質嚮導——哨兵的實力倒是都不錯，否則家族軍團S13也不會成為星球最強軍團吧——大家長卡爾斯將軍養育有一位最強哨兵預備役，吸引優質嚮導的希望都在帕里特身上也在情理之中。

阿波羅知道父親安排過哥哥和瑪爾斯的見面：倆人一起去了訓練場，一起去餐廳，哥哥甚至帶他上自家軍艦參觀，瑪爾斯對此有什麼感覺無從得知，可哥哥給父親的反饋頗耐人尋味：「他有點意思。」

有點意思，是什麼意思，哪方面的意思，怎麼個意思，阿波羅在餐桌上沒有問出口，晚上躺到床上卻輾轉反側一夜。他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瑪爾斯，從兩個人的接觸看，瑪爾斯和其它貴族嚮導好像差別不大，可父親當時的意思卻是，希望自己和瑪爾斯好好相處。他以為這個相處是追求的意思，所以保持對瑪爾斯的關注甚至約他吃飯，直到父親讓哥哥去和瑪爾斯約會。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在瑪爾斯那邊的定位是什麼，不敢問父親，暫時擱置到今天，父親又說，如果自己不行就換哥哥來。

原來定位一直是很明晰的，是他自己沒有理解。

就像從小到大，作為弟弟的唯一目標就是跟上哥哥的步伐，父親已經明確表示過，不指望他可以和哥哥一樣強，起碼不要丟他們的臉。他也知道自己的實力和哥哥在學院時相差很大，雖然同樣是S級，可是帕里特的射擊、格鬥、機甲操作和策略課都會拿到優秀、滿分的成績，是排行榜上永恆的第一名，就連拿積分也會運氣很好遇到強盜表現自己，相對之下，自己卻是一次普通的學院競賽都會輸給平民，平時要保持那些課程的第一，也要非常刻苦、甚至通宵達旦地練習才行。

與其說是自己太弱，還不如先承認帕里特天生就是最強哨兵的胚子吧！阿波羅在學院已經方方面面追趕哥哥的成績了，也保持著學院里哨兵排行榜日常榜單的第一名，可是老師們還是會說「比你的哥哥差一點」「如果帕里特在的話應該會更優秀」這種打擊人的話。現在，難道連感情方面哥哥也要比自己表現好一些麽？瑪爾斯會更喜歡他？

可是瑪爾斯和奧格斯特已經心意互通，這一點父親或哥哥不知道，他自己確信無疑。現階段，瑪爾斯不可能接受帕里特或是其他哨兵，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