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一個哨兵？」

尚夏皺起的眉頭下一雙眼睛格外慌亂，又是想到了什麼忽然一笑，「別開玩笑了阿比斯，不放棄自己的搭檔，這不是我們身為嚮導的終生準則嗎。」

06行星上用盡方法避免了任何活動所能產生的噪音，軍車駕駛在厚厚的草坪上幾乎沒有聲音。

尚夏把手套和軍帽摘下扔在一旁，長過了額頭的頭髮稍顯凌亂，但漆黑的眼睛借車前的結晶物折射緊緊盯著阿比斯臉上的表情，「別說你是介紹人，就算是統帥也無權決定個人選擇…我不會更換白豹。」

沒有嚮導會捨得離開哨兵。同樣，除非準備捨生，沒有哨兵會自討苦吃離開嚮導。這是他們的天性，亦是終身守則。

阿比斯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終只是用深藍色的眼睛凝視著前方。軍車不能在塔內行駛，只能透過全隔音隧道傳送進入。

尚夏提著皮箱下了車，他們現在塔的地下區，天頂上金色的聖光灑下，不過因為積了一層薄雪而顯得朦朧溫柔。

他心裡卻莫名開始慌亂，頭也不回的朝著天井走去，身著銀色軍服的守衛們朝向這邊列隊敬禮，阿比斯在身後默默跟上。

「8302AE，」白豹嚮導向守衛出示了自己胸前制服上的編碼牌，伸手將皮箱托舉在小臂上打開，「這是三十個單位的平衡素，請問我是否能夠上去探視白豹？」

嚮導在和平時期要為哨兵的安全負全部責任，平衡素能夠為受傷的哨兵提供強悍的穩定和恢復，然而對於如白豹般重傷的哨兵而言，三十個單位的平衡素其實只夠使用十天。

白豹？眼前的守衛語塞，想起那日看到的一地狼藉，伸出一半的手不知是接還是收回。

「到底怎麼回事？」不安的情緒無限擴大，或許尚夏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眼角已經紅了一片，這種情況很容易出現在離開了嚮導的哨兵身上，也會偶爾出現在沒有覺醒能力的普通人身上，但總歸來說，絕對不應該出現在負責掌控一切的嚮導身上。

哨兵起伏的情緒由嚮導安撫，但此時尚夏已經處於全線崩潰的邊緣，這使阿比斯不得不上前釋放自己和尚夏同屬性的平穩素稍加安撫。

雖然也曾設想過尚夏聽聞這消息後的情狀，但身為曾行走在第二宇宙、第三宇宙，半隻腳邁進過廢墟宇宙的戰士，無數次鏖戰，他們的軍靴踏碎星輝，以鮮血作為無上榮耀，尚夏的承受能力不該如此。

阿比斯將手放在尚夏肩上，他是介紹人，雖然不是能夠戰鬥的嚮導，但可以探查開始覺醒的戰士的能量，此時只要稍加試探，就能差距到尚夏身為嚮導的能量在不斷被削弱，狀態遠不如半年前那次任務出發時。

「白豹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們可以直接告訴我。」

從能力覺醒的緯度來說，阿比斯釋放的平衡素比普通的嚮導等級更高，完全可以平復失控的嚮導，尚夏不安的情緒趨於平和，只是剛才悶出的汗順著頭髮滴在肩上，在深藍色的軍服上洇濕一片，他深深吸了幾口氣撐著膝蓋站起來。

「白豹失蹤了，」阿比斯扶著他的肩，兩人並排前行，守衛很有眼色的列隊站好，為他們打開從天井上升的通道。

「什麼叫失蹤了？」媒介嚮導的平衡素到底起了作用，尚夏抱臂站在通道的一角，目光平靜。

「是上周的事情，」阿比斯抬手捏了捏眉心，「白豹傷的太重了，治療這麼久，直到兩個月前才算徹底清醒，本來身體指數都在恢復正常，但是不知為什麼傷口又開始惡化。因為涉及廢墟宇宙，所以將軍上報到了統帥那裡。」

「本來……」阿比斯偏頭看了他一眼，「你們任務失敗倒沒什麼，但是涉及最高機密，你以為只禁閉半年就夠了嗎？」

「因為白豹突然不見了，所以緊急放我出來，是為了讓我換一個搭檔繼續去廢墟宇宙，還是為了讓我追蹤白豹的去向？」頭腦清醒之後，事情的前後關聯一想即通，尚夏冷笑一聲，「哨兵在塔內隔絕超過一個月後嚮導就會失去他的氣息，我如果能感受到白豹在哪，怎麼還會聽話來這裡？」

或許是尚夏方才的脆弱給阿比斯留下些心理陰影，此刻他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你所說的這些將軍都考慮到了，白塔並沒有強迫你必須要做什麼的意思。只是…你就一點都不擔心白豹已經……」

「…」

尚夏隔著玻璃不錯眼的盯著飛速後退的通道壁，雙唇抿得發白。

不擔心？他怎麼不擔心？自從十六歲能力覺醒後一直難以匹配到與他有契合度的哨兵，直到二十四歲遇到的白豹，雖然和白豹的匹配度就像阿比斯方才在車上說的一樣，很低，低得可憐，但對他來說可遇不可求。

搭檔五年，漫長的磨合期過後，他們並肩一步步從D級到A級再到涉及最高機密的S級，他們完美完成了除最後一次外的所有任務，可正是最後一次的失敗，使他們陷入泥潭再難重來。

「我記得聯合國有一項關於嚮導權益的規定。」大概已經預測到他即將很快就不屬於軍隊，尚夏像是挑釁一樣抬眼看了看角落裡的監視器，摸出藏在衣兜里的噴霧器打開叼在嘴邊，「聯合國軍隊高危任務保護條例第六卷，嚮導合法權益與特殊情況基本保障說明。」

「喪失哨兵的嚮導在精神壓力大於四級的情況下，軍隊不得以任何理由違背嚮導本人意願，視情況可給予嚮導兩到五年緩衝期，情況嚴重的可在完全保密的情況下結束嚮導身份……」

阿比斯皺著眉把噴霧器從尚夏嘴邊打下來，順便扔進角落垃圾桶，「你想離開？」

尚夏無所謂的笑笑，「如果因為涉及到一些不能外泄的秘密而不方便條例執行，那我可以接受記憶清洗。」

阿比斯被他堵的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你在逼統帥？」

尚夏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阿比斯沉默片刻，「你的意願我會向將軍乃至統帥反映的，前面就是白豹的房間了，要進去看看嗎？」

「我自己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