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阿錦變成少年的模樣，還是改變不了他是只胖鯉魚的本質。

果不其然，敖鯖給阿錦換衣服的時候就發現了，阿錦身上全無一般少年的清瘦，紅潤臉蛋兒還留有一絲嬰兒肥，一副天生天養、珠圓玉潤的好模樣。

瞧瞧這胳膊腿兒和腳丫子，看著圓潤可愛，一摸上去，全都肉嘟嘟的，綿軟如雪團。

阿錦躲在厚實的棉被裡，嘰嘰咕咕不願出來，太害羞啦，太害羞啦……臉頰羞得通紅，白白嫩嫩的小腿也縮進被子里，被看光光了……

敖鯖暗沉著眼眸，低聲道：「出來，穿上褻衣……咳，不許淘氣。」

阿錦用棉被蒙住腦袋，半天才探出頭來，「我、我長大了……不許打我屁股！要多買糕點……還要、還要……」

哎喲，這小樣還會討價還價，仗著自己長大了，還要求不許打屁股，要多多買吃的。

敖鯖一臉黑線，這哪裡是長大了？心智還停留在妖族幼兒期吧？

「咳咳，不打你，乖乖穿衣服，出去看看灰雁子。」敖鯖立即轉移話題，哄著阿錦穿上褻衣，嚴嚴實實裹住鮮嫩肥美的身子，真是令人擔憂……

一進到屋子大堂，就看見杜寅懷裡窩著一個灰頭髮的少年，一臉桀驁不馴。

他伸手緊緊挽著杜寅的頸項，耳朵靈敏地聽見一陣腳步聲，轉過頭來，不由瞪了阿錦一眼。

阿錦有些笨笨的，認了半天才認出這灰發少年就是落難的大雁，身上的味道是騙不了人的，更騙不了妖！

阿錦得意地揚起頭，也跟著瞪了灰發少年一眼，小臉兇巴巴的。

端坐著的杜寅有些手足無措，摟著懷中的少年，半天才低語問道：「你喚什麼名？」

灰發少年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讓杜寅有些怔忡，不由伸出手撫過他面容，「莫哭……」

阿錦瞪大了眼睛，噘起嘴巴，裝哭，哼唧，大騙紙……他不由蹭了蹭敖鯖，小聲在他耳邊嘀咕，「他在騙人，沒有哭……」

敖鯖似笑非笑地看著阿錦，挑挑眉，反問：你怎麼知道？

還用說，裝哭這事兒幹多了唄，阿錦心虛地低下頭，偷偷摸摸捂了捂臉，嗯……不燙……

灰發少年依偎在杜寅懷中，用臉頰蹭著他的下巴，悶悶不樂道：「我叫金翅……你要記得我。」

杜寅張口無言，他親眼看見這個少年是如何出現的，從一隻異常華美的鳥，嘭地變成了一個秀美的少年，初初見時眼角眉梢帶著兇悍之氣，偏偏這一低眉垂目，卻又讓人心生愛憐。

敖鯖無情地打斷這倆人的含情脈脈，冷聲道：「金翅大鵬鳥，將杜寅的魂珠還給他。」

金翅猛地一轉頭，望向敖鯖的臉，在一瞬間變得猙獰又可怖，而他背後的杜寅卻無法察覺，「……魂珠？你在說什麼？」聲音笑盈盈的，似乎不解世事。

敖鯖制住扯著他腰帶的阿錦，「你拿了他的魂珠，讓他如何回天界？」

金翅大鵬鳥轉臉就裝可憐，窩在杜寅懷裡泫然欲泣，倒是收斂了兇狠的本性，「杜寅杜寅，我沒有偷你東西……你不會怪我的，對麼？」

杜寅恢復了往日的幾分機敏，「你若沒拿我東西，我自然不怪你。」

金翅披著一身淺金色的外袍，鬆鬆摟緊杜寅的臂膀，「我若拿了你的東西，就罰我賠給你，要不然五雷轟頂，永世不得超生。」

金翅笑得眉眼彎彎，少年的面孔上一派天真，笑盈盈地說著毒咒。

杜寅瘋病好了泰半，倒恢復了以往的文雅，不再赤足狂奔，披頭散髮地呼天搶地。

阿蕪喜得立即殺雞添菜，好好慶祝一番，阿錦歡喜地跟在她身後，眼睛也不眨地看阿蕪燉雞。

金翅鳥一臉不屑地看著阿錦，這個蠢貨，居然敢捆本尊！阿錦機敏地回頭，擋住小爐上燉的雞湯。

阿蕪一臉笑意地看著兩個少年，她知道自家來了兩個仙人，沒想到連灰雁子也能化為人身，還這般俊俏。

屋外的雪下得愈發大了，厚厚一層鋪滿了屋頂，阿錦穿的毛茸茸的，白白的兔毛領子擋住半個小臉，唇紅齒白，跟麵糰捏成的人似的。

倒是金翅大鵬鳥，一身稍顯單薄的金色外袍，寬寬鬆鬆束起纖瘦的腰肢，灰色的頭髮泛起瑩瑩的光澤。

「丑鴨子，不給你吃雞……」阿錦仰著頭叫囂道，兇巴巴的大灰雁，不喜歡他了……

金翅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扭頭不語，氣鼓鼓的阿錦等了又等，他還是不說話，阿錦覺得好沒意思，就把紅繩一扔，扭身跑了。

金翅看著雪地上的紅線，用腳一踩，碾了一碾，一團金色的火焰轟然冒出，把紅繩燒得一幹二凈，倒把端著海碗的阿蕪嚇了一跳。

「小郎君不進去歇息？外邊冷得很……」阿蕪話還沒說完，金翅不耐煩地打斷她，「杜寅是我的，他是我的。」

阿蕪驚訝地望著他，金翅兇狠地看著她，好似阿蕪有半點意見，他就一口把她吞了。

不料阿蕪掩口笑了起來，肩膀微微顫抖，右手還護著大碗，「杜寅杜郎君，是我的弟弟。」一雙明亮的眼睛望向金翅，倒把他看得有些鬱悶。

金翅微微偏了偏頭，然後殘忍一笑，輕聲道：「要是你騙我，我就把你吃了，一把火燒了你的屋子。」

話音剛落，杜寅就掀著簾子出來，看見院子雪地里一高一矮在說著話。杜寅向阿蕪招手，「阿蕪，你快進來，你膝蓋不好，別受寒了。」

阿蕪低低應了聲，牽著金翅的衣袖往屋裡走，金翅大鵬鳥矜持地允許她碰自己的袖子，走到杜寅跟前，就不著痕跡地揮開她的手，撲進杜寅的懷裡。

「阿寅，我想吃魚……」金翅摟著杜寅的手臂撒嬌，這大冬天的，去哪裡弄鮮魚給他？

杜寅笑了笑，摸摸他的頭，「冬天沒有魚，等冰化了，給你燉魚湯。」

金翅甜甜地笑了，進到屋子裡還霸著杜寅，窩在他的懷裡死活不肯出去。

阿蕪給阿錦換上了甜酒釀，一顆顆圓溜溜的丸子，裡面是去歲藏起來的桂花，摻了花蜜一起，一口咬下去，糯糯的，綿軟可口。

阿錦吃得笑眯眯的，見牙不見眼，下巴上儘是汁水，惹得半支著頭的敖鯖起身替他擦拭，「慢些吃，看來得教你禮儀容止了，這般出去可不是讓人笑話麼。」

阿錦聽得似懂非懂，倒是舀起一顆白嫩嫩的酒釀丸子，努力伸手遞給敖鯖。

敖鯖垂目看著嘴邊的湯匙，輕聲笑了笑，張口吃下一顆，讚歎了阿蕪的手藝。

金翅看著阿錦他們這般甜膩，不由仰頭道：「阿寅，我也要……我也要甜釀丸子。」

杜寅親自舀了一碗，金翅又鬧著要喂，還自己粗魯地餵給杜寅一勺。

阿蕪悄悄地將驚訝埋在心裡，賢惠地給每個人盛上一碗粳米飯，這熱熱鬧鬧的氣氛，讓阿蕪感到由衷地欣喜，這些年來，屋子裡總算有些活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