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鯖坐在蒲團上，從袖子里抽出一方帕子，細細鋪陳在案幾上，他的手略微頓了頓，又從另一個袖口掏出一包油紙包。

阿錦仰身看了看，那是一包熱氣騰騰的雲片糕，剛打開還飄著香甜的糕點味兒，阿錦不會認錯的。

敖鯖將一塊雲片糕放在帕子上，又將肩膀上小小隻的阿錦捉了下來，手指輕輕推了推他，將他推到雲片糕旁，神色不明地看著他。

阿錦整個人都呆住了，看著也快巴掌大的雲片糕，茫然地坐在案幾上，雲片糕跟他差不多大小……

敖鯖垂眼看了看他，略猶豫了一下，伸出兩指掰下雲片糕的一角，用指尖推進他的懷裡。

阿錦捧著那塊雲片糕的渣塊，有些無所適從，如果要盡情地吃糕點，變回原來的模樣就好了。

但是，他不想打破此時的氣氛，阿戟如今的神情很柔和，雖然並未有明顯的笑意，但眼中柔和的神色不難看出。

如果他突然變回原來的身高，會不會又是一場尷尬的冷淡？

阿錦心下思量很多，卻還是鼓著臉頰啃敖鯖遞過來的雲片糕，清甜的糕點在嘴巴里綻放，好像要甜進心裡去了。

「真甜，真好吃……」阿錦含糊地咕噥一聲，聲音細微地連他自己都快聽不清了。

但敖鯖神色一動，又拿出一串指甲蓋大小的紅果子，挨挨擠擠的紅果子水靈靈的，好像剛從山上摘下來一樣。

阿錦看著就覺得嘴巴在分泌唾液，垂涎欲滴。

「這是山莓，刺已經除去了，很甜。」敖鯖低沉的聲音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愉悅，好像在輕聲哄小娃娃一樣。

阿錦復又低下頭去，臉色有些複雜，他果然沒有猜錯，阿戟最喜歡小小隻的東西，自從他長大之後，阿戟再沒有這樣柔和地哄過他了。

阿錦啃完一小瓣雲片糕，嘴巴有些幹，便扯出一顆紅果子，放進嘴巴里含著。

舌尖微微一碾壓，清甜的汁水在口腔里濺出，阿錦吮吸了一下，將汁水咽下肚子，張口要說話時，濃郁的清香從嘴巴到鼻尖，直透到心裡去。

為什麼今天的東西那麼好吃呢？比香油還好吃。

這般想著，阿錦站起身抖抖小胳膊小腿，抱住一串小山莓，踮起腳尖想要遞到敖鯖的唇邊，「你吃——」

阿錦晶亮的眼睛眨了不眨，就盯著敖鯖緊抿的唇縫。

敖鯖看著執著的小人精，順從地俯下身去，微微張開的嘴唇含住那串山莓子，雙唇稍用力一抿，大半山莓消失在敖鯖的口中。

汁水掛在顏色淺淡的唇邊，敖鯖維持這個動作不變，將嘴裡的果肉咽了下去。

阿錦手中的山莓串掉在桌面上，整個人撲在他的臉上，抱著敖鯖的臉用力親了親，無比精準地親到了被汁水染得潤潤的唇瓣。

「唔？」敖鯖無比驚訝，卻以為阿錦嫌棄他吃掉了大半的山莓，剛要開口嘲笑他小氣鬼，就被阿錦悶悶的一句話驚住了。

「阿戟，以後你只親我好不好？」阿錦一本正經地問敖鯖，臉上的神情好像有些受傷。

他想起了那晚做的噩夢，比一群和尚圍著他的夢還要可怕，只能傻傻地看著敖鯖抱著另一個人，噙著另一個人的嘴巴，笑得那麼開懷。

眼前的人不過巴掌大小，卻直直地盯著敖鯖，敖鯖想了一下，這不是玩笑，也容不得開玩笑。

「你知道親吻的意義嗎？不是哭的時候堵住嘴巴，也不是痛的時候吹一吹，是兩個人靠的很近很近，不能反悔的那種。」

敖鯖低沉地陳述這他想要的親親，不是小孩子那種過家家式的，是真真正正的帶慾望的親吻，是口舌相纏、鼻息交融的親吻。

阿錦張大嘴巴，這樣的親親是不是就蓋章了？阿戟以後就是他一個人的了……

「我長大了你討厭我嗎？」阿錦蹦達在敖鯖面前，氣憤地揮舞著拳頭，「我長大了可以和你親親嗎？」

敖鯖略一搖頭，就看見眼前的小人精迅速跳下案幾，搖了搖小胳膊小腿，見風地長了起來，不一會兒就恢復原來的模樣。

「我長高了，也沒以前那麼可愛了，親了之後你也還是我的。」阿錦霸道地決定了敖鯖的歸屬權，壓住歪坐在蒲團上的敖鯖。

敖鯖任由他壓住自己的胳膊，甚至略微調整了一下姿勢，讓阿錦更方便地壓住他。

阿錦整個人靠在敖鯖的身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對著他的側臉小聲說：「你答應嗎？」

敖鯖扭過臉去看他，這個彆扭又難搞的小妖怪，正睜著亮晶晶的眼睛看他。

那清俊的眉眼稚氣猶存，豐潤的嘴巴卻撅得高高的，藏住了潔白卻鋒利的牙齒，好像他不同意對方就要撲上來咬他似的。

他低低地道了一聲：「好……」

敖鯖以為自己的聲音和手掌都很穩，但逸出的尾音卻不自覺地顫了顫，心尖也跟著狠狠地顫了顫。

這是真的開竅了，就好比等待一顆石頭開花，當它真正開花的時候，那種心情無法言喻。

敖鯖抬手按住阿錦的背脊，胸膛相貼，聽著越發劇烈的心跳聲，好像並沒有什麼不對。

阿錦推開敖鯖的胸膛，雙手撐在敖鯖的耳邊，眼睛注視著敖鯖那不薄不厚的嘴唇，漸漸低下頭去……

親到了，柔軟、溫熱，敖鯖的嘴角微微上揚，心中嘆息：好像沒有什麼不對。

敖鯖一手按住阿錦的腦袋，一手握住他的手掌，與他指尖相纏，細細地摩挲著。

雙唇輾轉間，能聞見一絲絲山莓子的清香，舌尖也能勾出山莓子的甜味。

這一定是阿戟嘴巴里的味道，阿錦閉著眼睛想到，濡濕的嘴唇分開時，能聽見一聲明顯的「啵——」

阿錦滿意地看著敖鯖的嘴唇微微泛紅，那冷淡的模樣不見了。

「親了，我的！」阿錦抱住敖鯖的腰桿，理直氣壯地嚷出了聲。

此時兩人雙雙倒在蒲團上，一旁放著的山莓子被吃了大半，剩下的山莓在燭光下發出溫潤的光，缺了一角的雲片糕也涼透了，不復之前綿軟的模樣。

敖鯖閉上了眼睛，回來時的疲憊與風霜全都不見了，壓在心頭上透不過氣的真相也不再使他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