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陵！阿陵！」

正午外面的人並沒有很多，街上只剩三三兩兩的擺攤賣東西的還在外面。

嵇康毫不在意別人驚訝的目光，大聲地呼喊，同時四下尋找著，卻連阿陵的半點影子都沒有看見。

他會去哪？他能去哪？

衝進死巷裡的嵇康看著面前的擋路的牆，不禁在心裡不停地反問自己。

陽光刺眼的厲害，尖銳的帶著疼痛讓人忍不住有落淚的衝動。

無力地順著牆跌坐下來，嵇康頭一次嘗到了快失去的惴惴不安，如果，如果阿陵不在外面，那麼他是自己走了麼？

可是他明明說過，他說，自己是他唯一重要的人，他怎麼會捨得走？

嵇康的目光越過小巷口，投向天空，炙熱的空氣下連飛鳥都躲了起來，空蕩盪的天空只是看著都讓人覺得煩悶。

嵇康怔怔地坐在那裡，直到太陽開始下落，將天邊染成絢爛的晚霞，貪戀著這世間的景色，久久不肯消失。

嵇康這才轉動眼珠看了眼天色，坐得太久，起身時不由得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

他扶著牆沉默了一會兒，這才拖著沉重的步伐開始慢慢往回走。

餘輝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伴著無力的步伐，恍惚讓人覺得他該是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

哥…哥……

嵇康苦笑著，似乎聽見了阿陵的聲音，他低下頭，眼裡有掩飾不掉的沮喪，聲音低低的，彷彿下一刻就會吹散在風裡。

「阿陵……弟弟……」

不知不覺走到家門口，打量著熟悉的院門，還是他離去時慌亂之下半掩著的，嵇康身上有些冰涼。

沒有人回來。

親眼看見，心裡還是有說不出的失望，原本的一點點希翼顯得可悲又可笑。

一回去，嵇康將自己甩在床鋪上，身體一放鬆下來，疲倦感如同潮水一般奔涌而出，他有些無力地抬手遮眼，之前太過緊張而忽視的細節此刻全都一一浮現出來。

阿陵一個剛生出來的靈，誰會對他不利？

他又不會自己跑出去，更何況連招呼都沒打一聲。

雖然阿陵與他只是剛剛相識，可嵇康就是篤定他不會騙自己，這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信任。

他是他曲下生出的靈，原本就值得去……等等！靈，曲，麴生靈，嵇康忽然坐起身，心底隱隱浮現出一個猜測。

如果，如果阿陵他，原本就沒有離開呢？

這麼想著，嵇康立刻起身，跑到裡屋的博古架上小心地取出片玉琴來，打開琴匣，嵇康的手指輕輕顫抖著，閉了閉眼，平復下內心奔涌的情緒，嵇康將琴抱出來放在琴案上。

不消片刻，屬於廣陵散特有的音符就緩緩從他指尖流淌出來，嵇康閉著眼，原本的慌亂也隨著琴聲慢慢平靜下來，逐漸沉醉入琴曲。

伴隨著琴聲戛然而止的是逐漸沒入西邊的太陽，嵇康慢慢睜開眼，少年正言笑晏晏地站在他面前。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透過窗子灑在他身上，白衣上染上金燦燦的光芒，像是給他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光暈，恍若天人。

「哥哥。」

嗓音清脆，嵇康深吸一口氣，他眼圈有些發紅，像是為了確定這不是錯覺一般，他上前用力一把抱住阿陵。

漸漸收緊手臂，懷中傳來的溫熱觸覺終於讓他安下心來，阿陵安靜地呆在他懷裡，即使大力箍的他發疼也不吭聲。

他也知道嵇康怕是急壞了，愧疚地小聲解釋，「哥哥，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說的，我也不知道我不能一直待在外面，可能是因為廣陵散不完整的緣故，我……」

話未說完，嵇康已經打斷了他，「都怪我，沒有早點想到，你有沒有害怕？」

阿陵比他矮的多，被他抱在懷裡，臉頰正常貼在胸膛那裡，嵇康說話時胸腔微微震動著，使得他耳根處一陣發麻，癢癢的，微微在衣服上蹭了蹭，阿陵搖了搖頭，輕聲道:

「我不害怕，我知道哥哥一定會找到我的。」

那裡面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到，怎麼可能會不害怕？似乎想起來之前待著的地方，阿陵不禁伸手回抱住嵇康，可是嘴角卻悄然彎起，他就知道哥哥一定會找到他。

嵇康沒有作聲，他低頭在阿陵的發頂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幸好，你還在。」還好，我找到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