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是阮籍附近一位鄰居的女兒，如果嵇康在的話一定能認出來這就是當初被阮籍拾了耳墜的女子。

阮籍一直將女子送回家，才慢慢往自己家中踱步。

一路跟著他的袁孝尼卻提前守到他家門口，阮籍進門時漫不經心地掃了他一眼，下一刻卻陡然瞪大了眼睛。

一股黑氣撲面而上將他整個人都籠罩進去，下一刻，袁孝尼就已經從站著的原地消失不見了。

黑氣盡數沒入阮籍身體，他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似乎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停在門口，下一刻，他就已經拍著腦袋進門去了。

夜色漸黑，而他額頭隱隱露出的細細黑線卻很快就沒入皮膚下去。

城外十里亭。

空蕩盪的亭中突然毫無徵兆地聚起一團黑霧，下一刻，袁孝尼的身形就顯現出來。

他無力地扶著柱子，「哇」地一聲就吐出一口鮮血。

手背抹去嘴角沾上的血跡，他微微扭頭看向身後，揚聲開口，「出來吧，躲躲藏藏算什麼本事？」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原本空無一人的地方突然顯出一個道袍白髮的中年人來，他手中拿著拂塵，微微斂目，做禮道，「無量天尊。」

袁孝尼嗤笑一聲，「原來是個牛鼻子老道，怎麼，你這是要抓我？當心賠了夫人又折兵！」

「你犯戒了。」

聞言袁孝尼的神色有一瞬間的慌亂，但很快又鎮定下來，冷笑道，「我什麼時候犯戒了？老牛鼻子你可不要信口雌黃！」

道士神色悲憫，「你對阮籍下手，我都看見了。」

袁孝尼忽然回過味來，「你是特意跟過來的？」說著他的神色漸冷，嘲諷道，「見我對阮籍下手也不阻攔，你們這些人滿口大義，到底也不過是道貌岸然的小人一個。」

「我自然會去救阮施主，可是首要的，還是逮住你這妖精不是嗎？」

說到妖精的時候道士渾身一凜，手裡的拂塵

一抖，塵尾便化作長長的銀絲，泛著白光朝袁孝尼疾射而去。

袁孝尼早有準備，一閃身就躲開了去，心有餘悸地看著被洞穿的大紅柱子，他那雙豎瞳眼睛也慢慢閃現出冰冷的光芒。

嘴角慢慢露出鋒利的獠牙，他一齜牙，整個人就如同一顆炮彈朝道士疾射而去。

道士眉目一凜，手中拂塵一甩，就迎了上去。

拂塵還沒碰到袁孝尼，他的身體就後彎到人類不能彎曲的地步，頭已經碰到了自己的後腳跟，這麼看去，簡直像是身體從中間折斷開來一樣。

下一刻他騰空而起，後翻的瞬間兩腿夾住拂塵，面朝著道士的臉，一張嘴，蛇芯老長朝著他疾射過去。

道士另一隻手忽然掏出一疊黃符來，口中念念有詞，那疊黃符最上面的那一張就飛快地化作一團火焰迎上袁孝尼。

猝不及防之下袁孝尼連忙收回蛇芯，兩顆獠牙卻滲出一點黑色的液體來。

而道士卻一揚手，手上的黃符紛紛揚揚散落，然後一張張朝著袁孝尼逼近。

袁孝尼不急不慌，再次張嘴黑液吐出，同樣化作無數墨點，落在黃符上，符紙就變得漆黑，然後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做完這這一動作，袁孝尼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蒼白。

口中也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嘶」聲，光聽著就教人毛骨悚然。

呼吸間道士的拂塵又掃了過來，袁孝尼躲避的有些狼狽，提氣時胸口突然一陣劇痛，動作頓時停滯半拍，胳膊霎時就被道士的拂塵掃到，數十根銀絲整個將他的手臂洞穿，鮮血順著銀絲溢出往下滴。

袁孝尼強忍著痛，一把將銀絲拔了出來，口中聲音一刻也不敢斷，變得越發急促。

不多時，十里亭周圍忽然傳來一陣陣「沙沙」聲，無數蛇被喚來，扭著身體盤掛在亭柱或亭檐上，地上的蛇也虎視眈眈地蓄勢待發。

五顏六色，地上，亭子周圍都是這種斑駁扭動的蛇，全部都吐著蛇芯直直地盯著道士看。

受了蛇類的攻擊，道士忽然閉眼收手，下一刻他手上拂塵忽然一圈圈將他包裹成一個繭，衝上去的蛇都黏在上面扭動著身體動彈不得，慢慢的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由蛇組成的圓形，不停扭動的滑膩的蛇讓人看見就覺得噁心滲人。

不知道士的拂塵上做了什麼手腳，袁孝尼手臂上的血洞既無法癒合，又不能止血。

恨恨地看了那圓球一眼，袁孝尼轉身就要離開，下一刻他就感覺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沒來得及回頭看，整個人就快速地往地上一趴。

事實證明他做的決定是正確的，下一刻就有無數殘蛇屍骸自亭中飛濺出來，夾雜著白光，有些甚至深深地嵌進了亭子周圍的樹幹中，有些則碎成一塊塊露出白骨血肉掉在地上，一股腥味瀰漫開來。

等這陣蛇雨過後，袁孝尼察覺不對，正要逃跑，還沒來得及爬起來，整個人就被拂塵上的銀絲牢牢地捆住動彈不得。

他整個人都被捆成蟬蛹一樣，頭也轉動不了，只能聽著那道士的腳步聲一步一步逼近。

袁孝尼心中暗恨，幾欲吐血，偏偏那道士還道貌岸然地開口說道。

「蛇妖你可知罪？」

袁孝尼冷笑，「我有什麼罪？老牛鼻子你可不要胡說八道！」

「你還不承認麼？」道士隱隱含怒問道，「你難道沒給阮籍下蛇毒？」

袁孝尼輕蔑地撇嘴，「你不也是眼睜睜看著我給他下毒的麼？今天我落在你手上，是我技不如人，下次我可不會這麼大意了！」

「呵，」道士忽然輕輕笑了起來，他走到袁孝尼眼前，以他的角度只能看見道士的腳，不禁有些著怒開口，「你笑什麼！」

道士不理他，顧自笑夠了，才慢慢開口。

「你以為……你還有下次嗎？」

袁孝尼一驚，心中突然生起了不好的預感，「你要做什麼？我沒有真的害人命，阮籍沒有死，你現在不能殺我！」

「你壞事做盡，我為何不能殺你？」

意識到道士真的想要殺了自己，袁孝尼難得有些慌亂，「可我沒有殺過人，你殺了我會遭因果的！」

「因果？」道士重複著他的話，平凡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來，充滿了道意。

「我會在乎這個麼？」

說著他掏出一張符紙來，眉目凜然，口中念念有詞，眼見著就要將符紙打到袁孝尼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