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的手藏在身後，動作緩慢小心地掐訣，不知道是他太過謹慎還是丁靈太過悲傷，以至於完全沒有注意到周遭的情況，很輕易的就中了招。

下人聽了阮氏的話，連忙上前想要將丁靈拉下來。誰知她們的手還沒碰到丁靈，她就軟軟地癱倒了下去。

嵇康上前扶起她，對阮氏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然後才淡淡開口，「丁家女郎魔怔了，我看我還是先送她回去吧。」

說著嵇康扶著丁靈往外走去，然後他回頭，看著一動不動的嵇陵，眼神一暗垂下眼簾，對嵇安祝青兩人喊道，「哥，你陪我一起吧。」

嵇安上前也幫他扶著丁靈，祝青跟在他後面，出門時回頭望了一眼嵇陵，輕聲嘆息，卻是什麼話也沒說。

嵇陵的身子微微一顫，然後仰頭，目光無意識地落在阮籍的牌位上，嘴角的笑意苦澀，半響他才同樣轉身出去了。

他們幾人出去，原本人就不多的靈堂此時看起來更是清冷，阮氏卻沒有一絲不虞，那對孩子不知何時站了起來，低著頭，手卻緊緊地攥著阮氏的衣袖下擺。

山濤猶豫了片刻，正要上前安慰她時，卻聽她冷聲開口，「我身體不適，各位先生就請先回去吧。」

山濤一怔，哪有將來弔喪的賓客趕出去的道理，他正要開口詢問時，就看見阮氏目光哀求地看著自己，微微搖了搖頭。

頓時要說的話都咽了回去， 思及嵇康的異狀，心有預感，默默開口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了。」

說完他就轉身出門去了，其他的人見嵇康山濤一個接著一個都離開了，紛紛都識相地依著阮氏的話上前告辭。

等人都走了幹凈，阮氏才有些無力地後退一步靠在柱子上，伸手揉了揉額角。

兩個孩子跟在她身邊有些害怕地抬頭看她，軟軟開口喚道，「母親……」

阮氏低頭看了看他們，扯了扯唇角，臉上勉強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來，「母親沒事，」然後對著那個看起來大一點的男孩子柔聲說道，「晟兒，你幫母親帶妹妹去休息好不好？」

那個男孩子點了點頭，卻沒有馬上離開，反而一直站在原地，兩隻手攥著阮氏的衣服下擺，不停地搓著。

阮氏有些奇怪，問道:「晟兒還有事麼？」

男孩子不吭聲，半響他才抬起頭，阮氏這才發現他的小臉上濕漉漉的，眼眶通紅沙啞著開口問道，「母親，父親是不是死了？她們都說父親死了。」

阮氏一愣，心裡頓時生怒，誰敢在晟兒面前嚼舌？可是這滿腔怒意在看見自己的一雙兒女那副不知所措的不安模樣時又化作一股心酸，她蹲下身將兩個孩子攬進自己懷裡，淚水也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

「你們的父親沒有死，別聽那些人的胡言亂語。乖乖回去休息，母親保證，明天起來就能看見父親好好的，好不好？」

原本在同意嵇康的方法時她也不過是為了阮籍，只是卻沒想到這兩個孩子，一想到剛剛晟兒的模樣，阮氏就覺得心疼的不行。

半響男孩子才在她懷裡悶悶地應了一聲，阮氏這才破涕而笑，喚來下人將兩個孩子帶出去。

阮氏看著兩個孩子出了門，這才冷眼掃向那幾個下人，冷聲開口說道，「誰再敢在晟兒面前嚼舌根，被我發現了小心你們的舌頭！」

眾人頓時唯唯諾諾地表示不敢。

阮氏心煩地揮了揮手，說道，「趕緊把這些東西都撤下去！」

一邊說著，阮氏一邊走向棺材，指著一個下人開口道，「你，過來打開。」

那人心中一驚，卻什麼也沒敢說，順從地過來打開棺材蓋。

裡面慢慢露出阮籍那張蒼白俊朗的臉。仔細看去，那被衣服裹住的枯瘦胸膛還在微微起伏，宣告著他還活著。

那下人見狀大駭，只是看著阮氏冰冷的面容時還是忍住了涌到喉邊的驚呼。

「把爺抬回房間里去吧。」

阮氏吩咐道，那下人也不敢多說，聞言小心翼翼地將阮籍從棺材裡面抱出來，然後將他背在身上，往房間里去了。

……

空蕩盪的房間里，丁靈軟軟地癱倒在地上，嵇康三人站在不遠處打量著她。

「就是她麼？」

祝青皺著眉，總覺得這妖精身上有些莫名的違和感。

嵇康輕聲嘆息，點了點頭，「看起來她倒是真心在乎嗣宗的，竟一點防備也沒有，這麼輕易就被抓住了。」嵇康尤自覺得不敢相信，竟然這麼簡單就解決了。

「說不定有誤會也說不定。」嵇安忍不住開口。

祝青輕飄飄地睨了他一眼，說道，「嵇康都說就是她，你來湊什麼熱鬧？難不成又心疼了？」

嵇安的臉色一白，含怒開口，「你亂說什麼！」

祝青冷哼一聲，不再說話。只專註手上動作，他手裡的幻化出來的那把劍很快化作一條繩子自動地飛到丁靈身上，將她整個人都牢牢捆住。

然後祝青掌心一道青色長竿飛快地在丁靈身上的幾個部位點了幾下，丁靈的手指微微動彈，看起來似乎快醒了。

身上似乎有千斤重，眼皮怎麼也睜不開，她似乎，似乎看見阮籍死去了，這一定是夢吧，阮籍怎麼可能會死呢？丁靈打了一個激靈，掙扎著從夢魘中清醒過來。

她剛睜開眼，就看見眼前似乎站著三個人，甩了甩頭，再看時才發現並不是錯覺。而且那三個人中間那個人身上的味道她很熟悉，那是……妖氣！

丁靈一驚，條件反射想要擺出防備的姿態，卻不妨身體動彈不得，她頓時皺眉，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異狀。她此刻完全被人捆的結結實實，試著掙扎了下，失望地發現根本掙脫不開。

祝青饒有興緻地看著丁靈的小動作，似乎被愉悅到了，「別掙扎了，你根本掙脫不了的。」

聞言丁靈倒是冷靜了下來，她抬頭打量著面前的三個人，「你們有什麼目的？」

右邊那個人她認識，是之前在阮籍房裡見過的那個人。思及阮籍，丁靈的心驀地痛了起來，彷彿一把匕首插在心臟里不停地翻滾攪動，痛的人難以安寧。

再度沙啞著開口問道，「……阮籍他，真的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