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命中註定，嵇陵遇見了玄一那個所謂的師叔。

只不過他並不是嵇陵想像的普通道人，起碼嵇陵就不是他的對手。且這人似乎對嵇陵的過去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將嵇陵捉住，卻又沒有傷害他的意思，只是將他關了起來。只是若說他是好人就連嵇陵也會嗤之以鼻。

因為他關住嵇陵的地方不是其他地方，和當初嵇陵未出世時如出一轍。

都是一片黑暗，大到無邊無際。嵇陵自出世之後便厭惡黑暗，夜晚也從來不肯一人睡下，此刻驟然又被關進這種環境，竟是怕的腦袋一片空白，蹲下身雙臂環住自己，不住地發抖著。

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少年罷了，便是當真活了千年萬年，真正接觸到這人世也才不過月許時間。

嵇陵緊緊抱著自己，這偌大的空間卻沒有一扇牆能讓他靠一靠。不知過了多久，黑暗的空間里才漸漸浮現出人影。

久未見光的眼睛一時接受不了，嵇陵微微扭頭，等到眼睛的不適感消散之後，他才重新看向光芒出現的地方。

是嵇康！

幾乎是在看清人影的同時，嵇陵就飛快地站起身撲了過去。心中是滿滿的委屈與思念，是以他一時也沒有注意到這人影的不對勁。

蹲了太久的結果就是雙腿發軟，只是等嵇陵摔下去也沒有接觸到預想中的溫暖觸覺。

瞪大了眼，嵇陵顧不得摔下去的疼痛。回頭愕然地看著人影。

那人影也確確實實就是個影子，如何能給他回應？等到嵇陵從見到嵇康的那股狂喜心情中冷靜下來，自然也明白了過來。

只是……嵇陵微微眯眼，嵇康身上穿的，那是什麼?

大紅的顏色如血刺目，嵇陵死死盯著嵇康不放。腦海中不期然回想起嵇康說他要娶長樂的事。牙齒緊緊咬住下唇，嵇陵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衝上前拉住嵇康的慾望，站在原地冷冷地看著。可是身體卻微不可察地輕輕顫抖著。

他在害怕，他害怕嵇康真的娶了長樂，他害怕，害怕等他回去後嵇康會抱著長樂目光冷漠地看著自己。他更害怕嵇康真的不要自己了。

可是即使他在這邊咬碎了牙，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嵇康將一襲嫁衣的長樂扶進轎子里，什麼辦法也沒有。

等到夜色已暮，嵇康脫下喜袍進了房間。這幅呈現在嵇陵面前的畫面才慢慢化作青煙消散，嵇陵像是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軟軟地滑落在地上。

神色怔仲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即便是察覺到有人輕飄飄地落在自己身旁，也沒有要抬頭的意思。

「嵇陵。」來人似乎很是惋惜地喊道，正是土勻。

嵇陵沒有搭理他，土勻的臉色微不可查地扭曲了一瞬，不過很快就又恢復到之前那副悲憫天人的模樣。繼續開口說道：「如今你可悟了？」

聽見這話，嵇陵才冷笑著抬頭，反問道：「悟？我有什麼可悟的？」

土勻卻不急不緩地開口：「嵇康與長樂的婚事早在幾月前就該舉行，如今卻生生拖延到了如今。如果不是你，絕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你既身負琴魄舉族氣運，那便該清楚，所有既定的歷史是不允許擅改的。」

「那麼說……我被弄到這個鬼地方也是你幹的了？」

嵇陵慢慢站起身，看著土勻的眼神晦澀不明。

土勻念了一句無量天尊，方才直視嵇陵眼睛回答道：「只是不忍見你愈陷愈深罷了。」

嵇陵忽然笑了起來，「這麼說，我倒還要感謝你不成？」

話音剛落，嵇陵手中蓄勢已久的靈力盡數被他幻化出一把青藍色的刀朝著土勻劈了過去。土勻的神色無波無瀾，也不知道他是被嚇傻了還是早有預料。不過嵇陵也不會自負到覺得這樣就能殺死土勻，另一隻手也在同時蓄力，為接下來做準備。

只是接下來卻註定要讓他失望了。因為他看到土勻就站在那裡，身子紋絲不動。但嵇陵來勢洶洶的劈下去的一擊，靈力在接觸到土勻的時候就整個消散了。或者不應該說消散，倒像是融入進了他的身體一般。

而接下去，土勻就站在原地接受著嵇陵靈力的洗禮。欣賞夠了嵇陵難以置信的神色，他才淡淡開口：「放棄吧，你傷不了我的。」

嵇陵倒也幹脆，見真的傷不了土勻一絲一毫，也不再做無用功。反而上前一步狠狠地拽住土勻的衣領，將他拉到自己眼前，惡狠狠地警告道：「我不管什麼歷史，也不要什麼氣運，我只要你現在！立刻！馬上！把我弄出這個鬼地方！」

土勻絲毫不為所動，「等你出去之後呢？還是會繼續纏著嵇康？你剛剛難道沒有看見，嵇康已經成親了，他有他自己的路該走，你只是個錯誤。」

嵇陵氣急，只是，他的眼珠一轉，道：「遠離嵇康也沒有什麼，只是你得先把我從這裡放出去。」

「你真的想好了？」

「當然！」嵇陵回答的迅速，生怕土勻會反悔。

土勻笑了笑，「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不妨起個天道誓言如何？」

嵇陵猶豫了，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天道誓言的不可抗性，不過也是有所耳聞的，一時竟是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等他抬眼看到土勻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頓時明白過來土勻早就看穿了他打的小算盤，那句話不過是故意說說的。

「你！」

眼見的嵇陵怒不可竭，土勻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個極淡的笑容來，不同於之前的嘲諷和淡漠。而是發自內心的淺笑，夾雜著些許同情，轉瞬即逝。

「我倒是覺得，現在還是不放你出去比較好。」

說完這句話，土勻就化作一道流光，往外飛了出去。

嵇陵目瞪口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說到一半人就跑了，就跑了，跑了，了……

嵇陵的腦海中瞬間被這句話刷屏，半響，他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是沒從這鬼地方放出去。忍不住暗暗在心裡罵了一句。幸好土勻這人似乎還有些良心，並沒有收回這空間的光。也沒有禁錮嵇陵的法力，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