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嫁給嵇康後，院子還是嵇康的那個小院，但裡面的一應物品全被換下。不過長樂倒是沒有做的太過，至少嵇康的東西她沒有隨意丟棄。

只是嵇康用來打鐵的物件卻在之前以有礙觀瞻的名義被收了起來。

向秀站在門口，歪頭看著嵇康家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在想什麼？」

耳旁突然傳來的男聲嚇了向秀一跳，他後退一步，才扭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自己身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面容冷峻的黑衣男子。

看見向秀的模樣，他黝黑的眼睛裡似乎劃過一絲笑意，然後才開口重新問道:「你似乎和嵇康很熟？」

向秀想起嵇康，臉色一紅，低下頭去，有些靦腆地小聲答道:「我很仰慕先生。」

這幅模樣猶如少女懷春，不過男人卻輕易分辨出向秀略帶羞澀的聲音中真的是單純的仰慕，沒有夾雜一絲的私情。

向秀說完，又想起來自己不認識眼前的人，遂抬起頭來，有些警惕地看著他，問道:「你又是誰？」

站在才想起來警惕？男人挑眉，頗有些好笑地回答:「嵇康欠我一樣東西，我是來找他討債的。不過他現在並不在家，方便請我進你家坐坐麼？」

向秀搖了搖頭，繼而有些疑惑地問道:「你說你找先生，為何不直接過去？」

男人啞然失笑，「果然是個孩子呢，不過現下嵇康並不在家。況且，我也實在不願見他的那位妻子。」

向秀看著他，忍不住問道:「你認識先生剛娶的妻？」

男人聞言轉頭看向嵇康家門，嘴角含著的笑意不明，目光沉沉，意味深長地開口:「稱不上認識，不過是有些不好的印象罷了。」

向秀不太明白他的話，卻也不好意思再繼續追問下去。

倒是男人回過頭見著他的模樣笑了笑，「其實跟你說說也沒什麼，我有個後輩與那嵇康有些關係……」他說到這裡有些含糊其辭，輕輕帶過。然後才繼續說道，「結果嵇康卻不聲不響娶了妻，我自然不想去見他的妻子的。」

聽到這裡，向秀也不免有些尷尬。這本是人家的私事，現在看來倒像是他不依不饒非要打探似的。

遂側過身，低聲道:「在門口站著難免不像樣，不如你隨我進來坐坐吧？」

微不可查地聽見男人的低笑聲，向秀的耳根不聲不響就爬上了薄紅。

門被輕輕掩上。

半響之後，一個人影不緊不慢地走在小道上朝著嵇康家走去。

青衣帷帽，眉眼細長，狹長的眼睛裡似乎有清淺的光芒流轉，只是眉宇之間卻透著一股陰冷。

他停下腳步，站在原地似乎想了些什麼，最終還是抬步上前，輕輕叩響了嵇康家的門扉。

開門的是雲漪，卻並不放人進去只是微笑著站在那裡問道:「郎君是？」

青年帷帽下的唇角微微一彎，然後伸手拿下帷帽。

「我要見長樂。」

雲漪看清青年的面容時眼睛陡然睜大，半響之後才回過神來。

「原來是你，」神色複雜地又看了青年一眼，雲漪轉身，「跟我來吧。」

長樂見著青年時心下一跳，雖面上不顯，但手中的茶盞卻險些滑落。

幸好被人扶住，長樂抬起頭，就看見玄一那張不動聲色的冰塊臉。

「公主既然有客人，那麼玄一——」說到這裡，他回頭看了看雲漪領進來的青年，繼續說道:「就先在門外候著，等公主和這位郎君談完我再繼續彙報。」

說這些話的同時，玄一動作自然地將長樂手上的那杯茶接過來放在桌子上。

然後轉身往外走，路過青年時他微微顎首，才同雲漪一起兩人一前一後出門，順便將門掩了起來。

屋中的氣氛頓時凝固了起來。長樂幾乎控制不住怪異的神色，略帶狐疑地盯著青年不說話。

青年隨手將手上的帷帽放在一邊，笑容清淺而溫柔，開口同長樂打招呼。

「長樂，好久不見。」

長樂冷哼一聲，想到玄一就在門外，對青年的忌憚也就去了大半。

「我可不覺得我們是朋友，恐怕你心裡咬牙切齒的恨我，倒擺出這樣一副模樣來瘮人。」

青年笑了笑，道:「沒有永遠的敵人，這句話不是你一貫推崇的麼？」

長樂冷眼看他，「那也得看是什麼人了，像你這種，我怕反噬。」

青年不以為然，說道:「何必如此絕情？你大婚的時候我不就幫過你？不然沒有嫁衣的你恐怕不能順利嫁給嵇康吧？」

「所以你現在才有命站在我面前。說吧袁孝尼，你這次找我有什麼目的？」

長樂輕扣了扣桌子，淡淡開口。

青年，不，袁孝尼淡淡一笑，豎瞳里彷彿有金光流轉。他湊近長樂，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們做個交易吧……」

緋色的唇一張一合，長樂原本不甚在意的神色漸漸凝重了起來。聽完之後，她神色複雜地看了袁孝尼一眼，敲擊著桌面的手指也停了下來。

沉默片刻，她低聲開口:「只要你能做到，那麼該給你的我就會給你。」

「放心，這次我不介意先出手，只要之後你不反悔。」

深深看了一眼長樂，袁孝尼說完就轉身推門走了出去。

玄一見他離開才進門去，「公主您沒事吧？」

長樂對他笑了笑，「如果你不在，他恐怕不會什麼都不做就走了。」

玄一沉默片刻，才勾了勾唇角，「公主放心，天道之下，妖是不許傷人的。」

聞言長樂皺了皺眉，一手不由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沉思片刻才開口，「算了，不談他了。你這次找我應該是有事要說的吧？」

玄一點了點頭，「我這次是來向公主辭行的。」

「什麼，你要走？！」

長樂頓時吃了一驚，然後毫不猶豫地否決，「我不同意！」

玄一有些無奈地看著長樂，「公主，我並不是您的手下，更何況，道門中人向來不準插手俗世爭端的。就算您強行留下我，也對您的那些謀劃並沒有什麼用。」

長樂眉頭緊鎖，「我救了你一命，你當初說會任我差遣，但你現在就要離開，與背信棄義有什麼區別？」

「道門規矩不可違。」

「好一個不可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