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瀛也離開了，房裡又是只剩下陸雲和司馬泫，彷彿一切又恢復了往日的常態，司馬泫陪著陸雲看書，不一會兒梅香去端來一盆水。

「小姐，洗洗手吧，待會兒該吃點心了。」

「嗯。」陸雲寫字時常會被墨汁弄髒手。

等梅香幫挽好袖子，陸雲將手浸到水盆里，之後梅香又會幫她把墨跡洗掉的。梅香是個女孩子，手掌柔柔軟軟的，在陸雲手上輕輕按摩，陸雲會覺得特別享受。梅香第一次幫她洗手的時候她還會彆扭，又不是小孩子了還要人幫洗手，可在那一次之後，這感覺就欲罷不能了，原來洗手竟也可以做到這麼舒服。至此，陸雲已經被梅香慣得越來越懶，陸風之前所努力的那一點點教育成果都已前功棄。

司馬泫也站到水盆邊：「我來幫你洗吧。」趁陸雲和梅香都愣住的時候，他已經挽好袖子把手伸到水盆里，梅香被擠到一邊，頓時都不知道該幹嘛了。

司馬泫又說:「梅香你去廚房弄點心吧。」

「是。」梅香乖乖退下，她跟著他們也有些日子了，又是個聰明的女孩，聽這意思就知道是主人要支開她說悄悄話了。

水盆里，司馬泫仔細幫陸雲擦掉手指上的墨跡，那溫柔的撫摸，陸雲看看這位平時嬌生慣養的少爺如今在幫她洗手，總算有點不好意思了。

「我是不是太懶了，手也不會自己洗。」

司馬泫搖頭:「我想幫你洗。」

「幫別人洗手還有什麼特別好玩的？」居然有人願意主動服侍別人，在陸雲看來太神奇。

「我就是想，想和你做每一件事情，我們才剛認識，你的好多好多事我還不知道，為什麼你就要……就要……」啪嗒啪嗒掉進水盆的，是司馬泫的眼淚。

「你哭了？哭什麼，別哭呀，我都沒哭。」陸雲還想拿手帕替他擦擦眼淚，可是手被緊緊地握住了。

「你看看你剛才寫的都是什麼詩，什麼生生死死的，我不想與你生死兩隔。」司馬泫抽抽搭搭的，委屈的小模樣。

「我又不是馬上就死，說不定還能活三五年呢，別哭了，多晦氣。」陸雲安慰人也是那麼不客氣。

「不夠！三五十年都不夠！」一向乖寶寶的司馬泫竟然發火了。

「一萬年夠不夠？」陸雲問。

「一萬年……差不多。」

「孩子氣！活一萬年就成老妖精了，你自己活吧。」

「我自己就不活了。」

兩雙手仍緊握在一起，迎來了一陣沉默，陸雲在仔細感受著對方飛心情：「泫，你抬頭看我的眼睛。」

司馬泫應聲抬頭，看到陸雲清亮認真的眼神，他有點不安和慌亂。

「你老實告訴我。」陸雲湊過頭去，並且反握住司馬泫的手，將他逼得無可退路，「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我？……嗯。」司馬泫略微猶豫了一下，最後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他機械似的點了點頭，而忽然，手下的水盆扣就到了他腦袋上。

隔壁房間。司馬瀛的手指在桌上不耐煩地劃來劃去，等平安計算好時間上了一大桌子菜，那個等了許久的嬌俏身影終於跨入了門檻。

「哇，好多菜！」陸風的長髮還是濕的，身上披了一塊大披肩，以免披在肩上的頭髮又弄濕衣裳。他臉上被洗澡的熱水逼出了紅暈，嘴角帶著微笑，水晶一般的大眼睛盯著一桌子好菜，挪不開眼，就算他不是吃貨，此時也要食指大動，出門在外都是吃得很簡單的，好久沒見過這麼多好吃的了。

「餓了吧。」司馬瀛替陸風搬了凳子，又主動盛一碗湯給他，剛才特意交代了平安，他們不需要人伺候，所以現在房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謝謝。」陸風雙手捧過湯碗飲了一口，湯水清甜，入口的溫度也剛剛好，瞬時腹中的溫暖直衝到心底里。

「什麼湯，真好喝。」陸風眉眼彎彎，他笑起來時，總讓人禁不住也會翹起嘴角。

「普通的肉湯而已，你喜歡就好。」司馬瀛嘴角噙著笑，又不停地給陸風夾菜。

「夠了夠了，你也吃啊！」陸風覺得司馬瀛真的太客氣了，「陸雲他們呢？」

「他們吃過了。」司馬瀛回答。

「噢，他們不在也好，我跟你說說話，我們好久不見了。」

「嗯。」司馬瀛也是這麼想的。不知怎的，他看著陸風竟然有些挪不開眼，看她氤氳著濕氣的頭髮披在肩上，有一種特別的風情。從前只覺得她是一個漂亮又親切的姐姐，而這一次再見面，司馬瀛知道感覺已經不同了。陸雲看人果然很准，司馬瀛自己還沒覺察到自己的心意，陸雲就已經道出了。

「我剛才洗澡的時候一直在想那封信，以前你和我師父是不是單獨聊過？師父是什麼意思你知道嗎？」陸風仍是介懷那封信。

司馬瀛微笑:「我知道。」

陸風的神情變得驚喜:「你果真知道，是什麼意思能告訴我嗎？」

司馬瀛沒有說話，他的微笑很溫柔，溫柔的讓陸風幾乎都要沉浸進去，等回過神來，司馬瀛已經握住了他的手。

陸風看看兩人十指緊扣，說:「我知道是手握手的意思，但是……」

「但不知道是誰的手握著誰的手。」司馬瀛接過他的話，「現在我告訴你。

「執子之手，與子相守；三千紅塵，唯戀子眸/執子之手，與子相惜；死生不棄，相偎相依/執子之手，與子無憂；挽子之袖，祛子之愁/執子之手，與子共話；燭光暗啞，褪子之紗/執子之手，與子相眷；筆墨三千，獨繪子顏/執子之手，與子相謀；十指相扣，死生相守。」司馬瀛看著陸風的眼睛，喃喃地背出這首詩，聲音是那麼的輕，輕輕的直飄到陸風心裡。

「我……和你？」陸風從那歌聲般的呢喃中回過神來。

司馬瀛微笑著對他點頭，陸風眼珠子晃了一圈:「師父為什麼給我們寫情詩？」可司馬瀛只是看著陸風笑，彷彿在說:你說呢？直看得陸風心裡發毛。

「呃，雖然我猜不透師父的心思，但師父是師父，我是我，師父的意思不代表了我的意思，這個事你不用太在意。」陸風正想著順勢取回自己的手，卻被司馬瀛握得更緊了。

「為什麼不在意？」司馬瀛追問道。

「我當然也在意，但這件事情不合理，師父她可能只是惡作劇呢，我們不必太當真。」陸風雖然是這麼解釋，但他自己心裡也清楚，水蘭那個冷美人，平常連玩笑都不開一個，怎麼可能惡作劇。只是他不明白，水蘭為什麼要撮合他跟司馬瀛？而且這件事還是對司馬瀛說，而不是對她的弟子說。

「男歡女愛的事情有什麼不合理？」

「啊？」司馬瀛一路追問，陸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你知道為什麼水蘭祭司是把這件事情對我說，而不是對你說嗎？」

「為什麼？」這確是陸風想知道的。

「四年前，水蘭祭司帶我入了一個幻境，幻境中，我可以看到在冥夜幻域里，你為了護我周全而與水蘭祭司對峙的時刻，那時她問我，『得此真心，怎可相負？』我回答她，『如此情意，償還不起。』」

「然後呢？」陸風不甚明了。

「當日是我不能明白自己，今日水蘭祭司又告訴我，『執子之手』，若我說我也希望可以『與子偕老』……」

聽到這裡，陸風「嗖」地把手抽了回來，滿目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