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岳心亂如麻，一把搶過方玄手中的帽子，扣到頭上，遮住其上的狼狽，氣沖沖地邁開步子，也不知是在氣方玄，還是在氣自己：「從我院子里搬出去！」

「你剛答應我不躲我的。」

「不躲你，但是你要搬出去！」

「我那帽子你……」

「送我了就是我的！」

方玄輕笑出聲，呵，氣壞了。

祁岳回頭看方玄：「磨蹭什麼？回去就搬走，你要不搬，我就，我就……」他本來想說自己可以藏得更徹底，待在樹里不出來，轉念一想這樣等於是在躲他，自己才剛答應對方，不能食言，沒了威脅的手段，方玄又總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樣，自己根本拿他沒辦法。

原本還以為他單純無害，現在想想，完全是自己瞎了眼。

從來沒遇到過這麼麻煩的人，以往來尋求結伴的動物妖，都是客客氣氣，不行就不行，一句怨言都不敢說，哪個會像方玄這樣無賴硬來，祁岳愁得頭疼，背上突然傳來一陣刺疼，以為是被氣的，沒多久卻又是一下。

「怎麼不動了？該不會是氣……」方玄敏銳地捕捉到祁岳臉上的細微變化，收住話頭，正色，「怎麼了？」

「我本體那裡，好像有人……有點不對……」不止是刺疼，身體還有點重。

方玄當即叫了車，抬手揉揉他的腦袋，小樹妖心裡擔憂，也顧不得反抗，眉毛揪成一團，連鼻子都皺出了紋，方玄嗓音低沉：「放心，我在呢。」話語裡帶著奇異的安定的效果。

區區一個人類，大言不慚，什麼情況都還不知道，就敢這麼說，萬一他有什麼仇家，上門伺機報復呢？祁岳哼了一聲：「要是真出了什麼事，我會保護你的。」

方玄誇張地俯首帖耳，恭恭敬敬：「全倚仗你了，我的樹妖大人。」

這一招對祁岳很是受用，昂起頭，早已沒了方才的焦慮。

從車上下來，祁岳始終將方玄攔在身後，小心翼翼地向前，進入院子的瞬間，祁岳傻了眼，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情況，他的本體上，停了七八隻胖得流油的鴿子，把自己那瘦瘦弱弱的小樹壓彎了腰，鴿子們看到他，鳥頭一翹，轉了方向，咚咚咚地往樹上啄。

喲嗬，挑釁！赤裸裸的挑釁！虎落平陽被犬欺，連幾隻破鳥都敢肆無忌憚地騎到他頭上，簡直是對他人格的侮辱。捋起袖子上前趕鳥，鴿子們全然不怕他，扇翅膀的扇翅膀，梳理羽毛的梳理羽毛，偶爾沖他咕咕叫兩聲，祁岳憋紅了臉，這些混蛋仗著自己碰不到本體，實在囂張，張牙舞爪威嚇了陣，居然沒一隻挪位子的。

方玄將一條胳膊掛到祁岳肩上，制住對方徒勞無功的恐嚇：「你是不是什麼時候得罪過他們？或是得罪過這群鳥的主人？」

「鴿子妖？不認識。」祁岳抿緊唇，「你要看好戲就到一邊去。」這傢伙就喜歡捉弄他，現在一定樂壞了。

方玄嘆了口氣：「蠢樹，你得再了解我一點。」

他回屋看了一圈，找了個之前搬家時留下的超大號包裝袋出來，附在祁岳耳邊低語一陣，祁岳雙眼賊亮，背著手嘿嘿笑著回到樹前，鴿子們對他沒防備，又根本沒拿他當回事，冷不防一個袋子罩過去，一個不落全逮住了。方玄幫忙收尾，用繩子綁住鳥腿，將所有的鳥系在一塊。

祁岳看著他們，口水都留下來了：「香酥、蔥油、清燉、爆炒……你剛說還有什麼？」對方說的做法太多，他記不過來，只覺得樣樣都好吃。

鴿子們的神氣勁全沒了，擠在一塊膽戰心驚，每聽祁岳說一個詞，就是一個哆嗦。

「慢慢來，每天換一種，我都做給你吃。」方玄突然「啊」了一聲，「我還得收拾東西，大概沒辦法給你做了……」

「收拾什麼東西？」

「你不是要我搬走嗎？」

祁岳臉上一熱：「暫、暫時不走也可以。」今天要不是方玄，自己肯定拿那些破鳥沒辦法，要是傳出去他祁岳被幾個沒成精的普通鳥欺負，臉一定丟光了。

方玄沒有笑他，眼裡淡淡的寵溺：「祁大寶，幫我把電水壺插上，馬上給你做好吃的。」

見祁岳乖乖進了屋，一隻只鴿子摸過去，挑了只最瘦最小的，解開繩子，一面撫摩鴿子的背脊，一面無聲地笑，笑里寒意逼人，直把那鴿子摸得在他手中瑟瑟發抖，這才開口：「回去轉告你們老大，謝謝他送我們的食物。」

「另外，我是祁岳的靈伴，我叫方玄，今天這一回，我們就算是認識了，如果他有事，隨時歡迎他來找我，但要是他再敢對我的小祁岳出手——」幾乎要結冰的瞳孔匯滿戾氣，「別、怪、我、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