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提觀眾，對方也有點膩了，先是站著不動讓他打，心血來潮了放個大出來，後來幹脆丟了句看電視去了，便果斷離開，把角色掛在場上。

祁岳彷彿在玩單機，心緒飄到了周四晚上與方玄的約定，明天便是約定執行期，一天的戀人，戀人……祁岳不由怔怔出神，他活得太久了，他似乎一開始便有意識，可直到他產生感情，卻經過了無比漫長的歲月，他的大半輩子都是空白的，而後第一次染上了色彩，第一次笑到開懷，第一次出離憤怒，都彷彿仍在昨日，他體會過生死離別，體會過劫後餘生，體會過煎熬放下，獨獨沒有嘗過情愛的滋味。

也許便是這個原因，對於方玄的提議，一時腦熱答應下來後，竟有些莫名的期待。

一定正是這個原因，要不他怎麼會在這麼嚴肅的比賽中途開了小差，跑了心思。

呃，比賽……

望向身前，發現自己與那鏢師竟都脫離了戰鬥狀態，而已被他磨得只剩一小半的血，又回滿了……

其他組的獲勝名單早已公布出來：劍魔龍血玄黃，樂師肉包子打貓，鏢師摘星子孫連城，方士九尺梟。只剩他這組，祁岳捂住胸口，內傷……

龍血玄黃來找他：「天都快黑了，磨蹭什麼呢？」

「還不是那個混球……」

方玄一愣，哪個混球？自己忙著做大餐，還沒來得及招惹他呢。

要不是那個混球……話說戀人到底要做些什麼？明天自己該不該換個西裝？自己樹里的空間好像沒放正式的衣服，明天是不是要出去約會？糟糕，這個月工資還沒發，他身上沒錢……

「祁岳啊——」菜都放涼了，方玄再次上線催他，發現祁岳的動作又停了，實在沒了脾氣。

祁岳：「……」

來來回回折騰到半夜，祁岳總算把那鏢師搞定了，對方也壞，知道打不過他，就是不認輸，就是要他一下下磨到空血。

祁岳癱在桌上，筋疲力盡，儼然已是棵廢樹了。不過累成這樣也有個好處，不會再走神去想戀人的事，他根本沒力氣再想。

脖子後癢癢的，扭頭，方玄拿指腹輕輕搔他。

「你……」祁岳默默地把頭轉了回去，好不容易不想了的，祁岳完全沒意識到他自己這是在正兒八經地想、男、人。

「還吃飯嗎？」

「不吃。」

「酸湯小酥肉，咖喱牛腩，鯽魚豆腐湯，蛋黃焗南瓜，還有你的小、甜、土。」

「……」祁岳立馬出去，一點不浪費，碗碟全部舔得幹幹凈凈，而後默默回到房間，又有些蔫吧。

方玄俯下身，去看祁岳的臉：「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今天的狀態不大對？」

「沒有，就是打累了。」

「真沒有？」

「沒有。」

方玄呼出一口氣：「沒有便好，我還以為你打算裝病，賴掉跟我的約定。」

這話嚴重刺激到了祁岳的自尊心，分明瞧不起他，他騰地豎起腦袋：「大丈夫一言既出，我答應你了，怎麼可能反悔！我老樹不要皮的啊？」

方玄笑眯眯地拿出手機給他看，時間顯示0點04分，已是約定當天。

不會吧，這麼快……祁岳連忙站起身，一時不知手該放哪：「那那那我要做什麼嗎？」

「要啊。」

「啊？」祁岳微微一愣，緊接著說道，「那你說吧。」

「你先睡覺，睡起來我帶你出去玩。」

「就這樣？」祁岳將信將疑，這麼簡單？

「就這樣。」方玄把祁岳推到床邊，轉身退了出去，替他關燈關門。祁岳曾說過，睡在樹里才更安心，也許連他自己都沒發覺，其實最近他已經很少回到樹里了，這裡大概慢慢成了他能夠信賴的地方。

祁岳四仰八叉地躺到床上，想了想總覺得有什麼事沒做，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對了，空調，伸手摸了遙控器打開，他並不怕熱，只是看方玄喜歡開，便依葫蘆畫瓢，屢屢要打開了才能睡，卻每次都忘了關窗，他的這個習慣，直到電路跳閘三次，才被方玄發現。

一面是空調帶起的空氣流動，一面是窗外拂來的風。祁岳感受著皮膚微妙的觸感，思緒隨著四處流竄的風胡亂遊走，用力撓撓頭皮，還想啥呢。

翻過身，閉上眼，一動不動，彷彿睡著了，隔了好久才從口中喃喃漏出兩個字：「混球……」

迷迷糊糊也不知自己睡著了沒，手機簡訊提示聲將他從恍惚的夢中驚了起來，是那27區的毛毛火發來的，大意便是明天全服賽上見之類，自己已然知道對方是誰，再發這樣的簡訊，也勾不起他太大的好奇心了，取而代之地是滿滿的擊倒對方的幹勁。

祁岳揉揉眼睛坐起身，天已亮了，走到窗邊，手肘靠在窗框，軟軟地撐著身體，方玄正在為他的本體澆水，以前方玄掌握不好度，偶爾會澆多了，現在越來越熟練，每次都恰到好處，對方還喜歡為他鬆土，生怕傷到他的根，特別的小心翼翼。

他曾對方玄說，自己生命力頑強，不需要照顧，在野外一個人能活得好好的，方玄也不聽，說只是順手，後來他發現，就算自己本體的狀態良好，對方也會在小樹前坐一陣子，將他全身上下檢查一遍，看看哪裡有沒注意到的病變的徵兆，或是被害蟲纏上。

抬手撐住下巴，驀然發現，自己的手心裡泛著少許光芒，驚得睜圓雙眼，族長告訴過他，妖怪若被精心對待，會在元神上得到直接的反饋，力量豐盈，精神飽滿，愈漸光澤閃耀，一般結有靈伴的動物妖出現這樣的情況比較多，因為有植物妖靈氣的滋養，而植物妖則很困難。族長活了四千年，只有幸見過一次，是一株僅有百年的睡蓮，全身發光，美得一塌糊塗。

他這難道是……祁岳不敢置信，看向方玄，發現對方伸手往他的枝椏摸去，心臟像被什麼咬了一口，麻麻癢癢的，忍不住喊出聲「別碰！」當著他的面摸他的本體，總有種怪怪的感覺，反手遮住手心的光，下意識不想被方玄看到。

哼，指不定過兩天，方玄就嫌麻煩，懶得再管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