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明哲往辦公桌前一推，上去就揍，方玄絲毫不剋制力道，全身的憤怒聚在拳頭，一下又一下沖明哲身上招呼。

方玄自把兔妖抓來，就沒說過一句話，明哲從最初的試圖交流，到後來的咒罵，他全然不管，門外人著急的敲門，他也不在意。

明哲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動物妖的限制導致他對方玄毫無辦法，全身痛得痙攣，方玄這個平時喜歡用嘴解決問題的傢伙，此刻完全不能用常理去推斷。方玄瞳孔漆黑，如同兩個駭人的漩渦，漩渦的那頭連接著死寂的虛無，任由怒火操控全部的精神。

明哲渾身冰冷，曾品嚐過一次的熟悉的絕望重新佔據心頭，身體近乎本能地恢復原形，變回兔子再挨方玄這麼一拳定然受不住，可即便如此他也不願道歉，明哲死咬著牙閉上眼。

方玄的拳頭在兔子面前停了，拍了拍皺了的衣服，靜靜轉身，打開鎖住的辦公室門，意味深長的目光在王溥心面上停留了陣，一言不發地離開。

明哲的兔子原形只有小貓那麼大，軟軟地躺在地上，王溥心脫下外套小心地裹住他。

明哲咳了兩聲，反而笑了出來：「原來你這麼心疼我啊。」

「閉嘴。」

「瘋子的靈伴果然也是瘋子。」當初還想著給祁岳一次機會讓他進遊樂園，眼下看來真是天真，「我應該再徹底一點。」

「閉、嘴。」王溥心沉聲，「從今天開始，幻夢、遊樂園，你都不用管了。」方玄這一通打，應當是打給他看的，他此刻真切地意識到，明哲只是只妖，在惡意麵前毫無抵抗能力的妖。

「阿心，現在不是你跟我慪氣的時候。」

王溥心打斷他：「晚上回去，我親自送你去遊樂園。」

「阿心！」

汪辰有幸得救被挖出來之後，迷幻地蹲在坑旁思考人生，人嘛，一旦經歷奇妙到難以理解的事，總要先懷疑其真實性，可惜身體粘稠的感覺，指甲縫裡難受地夾著的泥土，無情地提醒著他確實差點被一隻鳥妖殺人埋屍的事實。

他無論如何都想不通自己到底怎麼招惹了人家，總而言之，以後看到丫躲還不成麼？

社會社會，惹不起。

珍愛生命，遠離腫肥圓。

以及，鑒於兒時被公雞追著啄的心理陰影，汪辰拒絕一切鳥類。

無比憂愁地嘆出一口氣，用黑乎乎的手拿出手機，他媽上一回渾身粘滿泥巴，還是國小三年級春遊跳泥坑的時候，沒想到時至今日，還要來場充滿童年回憶的體驗……

「喂？老方啊，我說你家那肥啾……」

「他怎麼了？」

「嘖，一言難盡啊。」汪辰扶額，切入正題，「我一客戶，你的迷妹，我把顧憐小樣給她後她就特關注你的事，昨晚她給我發了條信息，我才看到，轉發給你咯。」

「知道了。」

方玄已從樓上下來，拐道祁岳辦公室，環顧一圈後拉著人問：「祁岳呢？」

「他不是找你去了？」

找他？汪辰的信息適時傳來，方玄打開，只有五個昵稱，全與植物有關，迅速掃到最後，方玄心頭不安地跳了起來。

冷杉，冷……

明哲恢復人形，無比沮喪地吃著草，自己帶來的儲備糧啃完後，開始吃桌上的盆栽，末了掏出煙，覺著吸得不過癮，拆了煙捲直接嚼煙草。

被人類揍到現出原形，自那以來的頭一回，兔生極致的侮辱。

明哲頭頂的兔耳朵還未消去，軟軟地耷拉下來，使原本慵懶的人看上去多了幾分萎蔫。

辦公室門被一腳踹開，明哲看到去而復返的瘋男人，耳朵條件反射地僵直了。

「調、監、控。」方玄的聲音陰沉得不像他的，竟似比剛才還冷上百倍。

明哲切入監控系統，一一回放過去，畫面顯示一個陌生男人掐著祁岳脖子拖著他從地下車庫離開。

他能明顯感覺到周圍的氣壓瞬間低到極致，可轉而看去，方玄面上毫無表情，如死水般沉寂的眸子令人不自覺悚然。

「這可不是我安排的，我不認識他。」明哲澄清，以免不必要的麻煩。他說的是實話，聊天室設計的初衷就是為了用非正常途徑填補遊樂園能耗過大的空缺，為一些人提供絕對隱私的平台，保密的對象包括他們，這樣的聊天室有很多個，由會員自己發展介紹，各自取了代號，大部分他們並不知道是誰。

方玄只是掃了明哲一眼，若非決賽等同公開了祁岳的信息，怎會有人盯上他？方玄不打算在這時候深究這點，沉聲：「冷杉，真名與昵稱一致，這樣的線索足夠？」不質疑明哲的話，也不想挑刺，他只想儘快找到祁岳。

明哲心思頓時有些複雜，聊天室的信息都是保密的，除了會員內部透露，不存在其他途徑得知的可能，區區一個調香師，人脈竟這樣廣，對比他與阿心想法設法要往上層擠，試圖接觸優質的資源，都比不過一個小小的調香師來的輕易，有時事實便是這麼諷刺。

明哲沉默了幾秒才回答：「足夠了。」

「查出他們去向。」方玄邊說邊快步邁向門外。

明哲在意地看著方玄的背影。

對方可以放任憤怒將人教訓到懷疑人生，也可以收斂情緒完全割捨於事無益的舉動，冷靜地對待同樣在祁岳身上捅了一刀的自己，果決到不像一個有血有肉的活人。

而他聽到方玄的吩咐，第一反應竟是遵從。

明哲不爽，明明厭惡祁岳要整他，現在卻要救他。

方玄步到門口，略微駐足：「你不是在救祁岳，而是在救自己，祁岳沒事，你的遊樂園、你的靈伴就沒事，否則……」

點到為止，毒蛇吐信，展露毒牙，語氣也只是不輕不重，明哲後背惡寒，低聲咒罵了句，身體自覺動了起來，一面黑進城市監控網，一面查著冷杉連日來的動向。

方玄以最快速度往回趕，祁岳說過，只要本體沒事，他就不會怎麼樣。方玄有不好的預感，他聯繫不到樂容，回到院子，他所害怕的成了現實，樂容不在，李子樹也不見了。

院子里站了一個陌生男人，立在祁岳本體原本所在的位置，眉宇間滿是戾氣，那人感覺到方玄的接近，折身以快到詭異的速度向他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