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只是個孩子呀？犯了什麼事？」

「聽說是企圖毒害皇室，怎麼做出這種混賬事來？」

此時中央市集已經聚集了不少百姓，看到這少有的行刑場面，紛紛駐足，停下來看熱鬧。

無論在任何時候，殺人都是很吸引人的節目，更何況是車裂這麼刺激的大戲。激烈，血腥，強烈的視覺衝擊，好來塢大片也不過如此，倒也怪不得百姓們這樣熱衷。

人心的冷漠，大概就是這樣吧。

前一秒還會感概被囚者的年歲小，心生不忍，下一秒又會因為這少見「有趣」的熱鬧而欣喜圍觀。或許在這之後，還能把整件事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在酒館裡賣弄賣弄，說自己什麼什麼時候見過真正的車裂，那個場景真是慘不忍睹，再加上一副痛徹心扉的表情，來顯示自己的慈悲心腸，真可以把戲做足。畢竟痛不是在自己身上，就顯得那麼微不足道了。別人身上的痛，總是顯得那麼有趣好玩。

午時三刻已到，隨著行刑官擲下來的令簽，所有擠過來的百姓都興奮了起來。明明是一個小女孩，或許先前還有些惋惜，但是真要行刑，百姓們一個個又如此興奮，倒還是有些出人意料的。人性的複雜，人性的莫測，人性的詭異，始終讓人感到難以理解。

「把脖子套進繩圈！」

女孩身邊的行刑官粗暴的推搡了她一把。

女孩的表情已經麻木了，好像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一樣，她很乖順的把腦袋套了進去，然後是四肢。

繩子的另一頭系在五匹馬上，馬上還坐著五位身經百戰的騎手。

車裂的痛苦，並不在於死的那一瞬間，而是在於肉體被撕扯的時候。這是一種相當殘暴而野蠻的刑罰，然而現在對於囡囡來說，卻是一種恩賜。

人類的想像力真是無以倫比，在毀滅一個生命時，會有這麼複雜，這麼麻煩的手法。這遠比誕生一個生命來得更璀璨，也更激動人心。

然而遠觀四周，紅色的綵帶，喧天的鑼鼓，興高采烈的百姓，簡直就象是廟會吧，唱大戲也不過如此，能給這麼多人提供這麼好的娛樂，讓全城百姓，未來一個月不會再缺少談資，也算是一種貢獻吧。

一種以生命來獻祭的儀式。

已經開始行刑了，囡囡沒有慘叫，沒有哀呼，也沒有驚慌失措的樣子。她是麻木的。

四周的百姓本來很興奮，很吵鬧，但是，囡囡一直沒有他們預期的反應，就像一個木頭人，百姓開始覺得索然無味起來。

不過談資永遠不會少，市集里漸漸又傳播出另一個同樣吸引人的消息。

「聽說這丫頭是晉王府的人呀！」

「不是吧，晉王府的人也會被車裂？」

「千真萬確吶，聽說是因為十三王妃為求自保而犧牲了這個小丫頭啊！」

眾人議論紛紛。

「你說什麼？」

被圍堵在後面的三個女孩子衝到說話的男人面前，嘶聲叫道：「你剛才在說什麼？！」

這三個女孩看起來瘦弱，沒想到緊緊揪著男人衣領的力氣竟然這麼大！男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局面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只見這三個女孩面色慘白，淚痕未幹，模樣十分凄慘卻又猙獰。

「我說那個小姑娘是被十三王妃陷害才車裂的！她是十三王妃的替死鬼啊！」

男人有些不耐煩的狠狠推開揪著他衣領的女孩。

女孩摔倒在地上，手掌蹭破了好大一塊皮，但是她似乎渾然不覺得疼痛一樣，迅速爬起身來，對著男人怒吼道：「你胡說！」

男人不服氣的呸了女孩一口，說道：「我家表姐，在七王府當差，那日七王府里的郡主殿下也在，是她親眼看見的，做不得假！」

男人說話便罵罵咧咧的走開了。

三個女孩震楞在當場，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圍觀的人群也莫名其妙的瞅了她們幾眼，也紛紛散去。

離市集不遠的地方停著一輛黑色的馬車。馬車的外觀很樸素，只有行家才能看出馬車的車轅木是來自員嶠的上等杉木，馬車的面料是來自瓊州的整塊錦緞，而套著的馬，更是來自岱嶼的神駒BMW。

馬車停在人群中，被人群淹沒，普通的老百姓是不會去關注這輛馬車的。馬車的車簾被掀開了一個角，隱隱約約的可以看見裡面坐了一個錦衣華服的女子。

女子的表情很平靜，她不說話，只是默默的看著刑場。

她的身後還有一個男人，隱在馬車中，誰也看不見他。只是他周深散發出來的一種迫人的氣勢，讓人不敢忽略。

「輕輕，回去吧。」

李元鼎的聲音平靜無波。

輕輕搖了搖頭。

她要看著。

她要眼睜睜的看著囡囡是怎麼被車裂的。

她要用這樣一種震撼來敲醒自己，不要再這麼天真，也不要再這麼手軟！

對敵人的善良就是對自己最大的傷害！如果當時她不顧及太皇太後，如果當時她當著所有人的面指出兇手就是漫漫，那麼現在跪在刑場上的人就應該是那個步漫漫！

什麼皇室的尊嚴，她根本就不必去管！如果連弱小都不能保護的皇室，他本身就不具有尊嚴！

然而，是自己可笑的慈悲親手葬送了囡囡年輕幼小的生命！

她必須要記住這件事情！

可能輕輕聽過很多關於古時候嚴刑峻法的故事，什麼十大酷刑，什麼凌遲處死，輕輕可能會覺得很遙遠，那不過是一個傳說。

但是當自己突然有一天離這些這麼近這麼近，近到自己身邊的人正在享受這一酷刑的時候，那就不會覺得新奇有意思了。

那是一種深至靈魂的痛。

輕輕的眼睛一眨都不眨。看著那一具年輕的身體，轉眼就變成了五瓣。囡囡甚至連叫都沒有來得及叫，一切都結束得那麼迅速。

李元鼎把輕輕擁在懷裡，本來想在最後一刻捂住她的眼睛，然而輕輕卻默默的握住了他的手。

在那一剎那，李元鼎明顯的感受到了輕輕的顫動，但是也就僅僅的一瞬間，非常微弱的顫抖。若不是兩人抱得這樣的緊，李元鼎是不會察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