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有一首詩
小說: 不敢高聲語 作者:筱若奈衣 字數:2393 更新時間:2021-06-06 00:25:24
0.2
一周一次的回家,林摘星比什麼都開心,卻比什麼都忐忑。
一進門,便看見母親半躺在沙發上,手裡卷著一卷書。抬眼看了一眼摘星,拿手裡的單詞書敲了敲沙發扶手柄。
「都背好了嗎?」
「背,背好了。」每周的背單詞是林家對林摘星的傳統,一周在校每天背上50個單詞,一周250個回家進門抽查。這對於13歲的她來說,是家常便飯。
「又背的這麼吞吐!你真的背了嗎!」
單詞書被「啪」的甩在摘星的腳邊,嚇得她縮了縮身子,恨不得把自己塞進地板磚里。
「這周的測試成績也是!又是第三名!你就不能有點長進嗎!」
「我……我……」
抬起的頭迎上了母親憤怒的眼睛,她還是忍不住低下了頭。
我已經努力了,單詞也每天在背。
這些話,她是說不出口的,說出來便又是「狡辯」、「偷懶」之類的詞彙在等著她,她便只能咬咬牙不作聲,任由母親的責罵淋了她滿身。
過了多久,林摘星也不知道,只知道母親終於停歇了似得停了聲,起來推了她一把,便進了廚房做飯去了。
她被推得踉蹌,一屁股坐在了地板磚上。
緊緊的攢著手裡的書包帶,默不做聲的把地上的行李箱拖進了房門,關上門,上鎖,眼淚這才一點點掉下來。
從書包里掏出這周的成績單,和之前的放在一起,這一周,年級排名,她還是第三名。
她也很著急,第三名第三名第三名,沒有長進。明明這一周也很認真了,為什麼還是第三呢?
每次看到成績單,就彷彿有一雙看不見的大手一點點纏住她的周身,噎的她喘不過氣來。她已經預見了,晚上爸爸下班回來的情形。
是林爸爸說的「中華民族傳統教育」——棍棒底下出孝子。
會在周末遇到危笑,林摘星還真沒有想到。
她拎著購物袋站在毒毒的太陽下,小小的身子被重物壓的直不起來。她眯著眼睛看了一圈四周,就看到了站在樹蔭下嘴裡叼著冰棍的危笑。
黑髮墨眼,跟平日里的校服不同,他穿著白色的運動背心,挎著共享單車,弔兒郎當的看著林摘星。
「嗨,林摘星。」
這大概是學校里為數不多叫的對她名字的人了,林摘星有些發愣,隨機又防備的瞪了他一眼。
「幹嘛?」
危笑看她一臉戒備的樣子,不覺有些好笑,「你這周作業寫完了嗎?借我唄。」他晃著手裡的冰棍,搖頭晃腦的說。
危笑的樣子實在好笑,林摘星被他這樣子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你…敢找我借作業?有毛病吧你。」
「哎呀,大不了明天你去告老師,今天借我抄就行!」危笑腳下一蹬,騎著車飛快的朝林摘星而來,在她嚇得後退時又突的剎住了車。
「什麼?」
這人真的沒毛病嗎?居然叫她告狀都行,不過一想起告狀,林摘星就想起了女孩子們總是叫她「告狀精」,可是又不是她的錯,他們犯了錯誤,她是班代,就該告訴老師!
「我家裡催得緊,幫個忙嘛,這不是剛好遇到你了嘛,這就是緣分嘛~」
「你家裡…催得緊?」
「是啊,晚上我爸回來了要抽查啦!」危笑嬉皮笑臉的看著林摘星,這是他第一次和她說話,不過他向來是沒有不好意思這個概念的。
林摘星看著眼前這個可以說「厚臉皮」的人,猶豫的提了提手裡的袋子:「我幫家裡買東西呢。」借他也不是不可以,說不定他和自己一樣?一回家也被抽查這抽查那的,被看的緊緊的。
「我幫你我幫你,」危笑一把接過她手裡的購物袋,放進了單車前的車簍里,:「你家在哪?我給你送回去。」
林摘星看了一眼危笑手裡的冰棍,扭過頭皺起了眉,被購物袋勒紅的手被她背到身後,「那你快吃完,我回家給你拿去。」
她的確不太擅長和人交流,像這樣好好說話、被人拜託什麼事情還是破天荒頭一回,她現在甚至連危笑的眼睛都不敢看,語氣也是急促的不耐煩。她明明是想好好說些什麼的,說出口,卻是不耐煩的催促。
少年只是彎著眼睛笑,把本就不多的冰棍三下兩下吃完了,剩下光禿禿的冰棍簽,被危笑使壞的丟進了車簍的購物袋裡。
「好啦,走吧!」
林摘星走在前面,穿著背帶裙的她走起路來一蹦一跳,看起來小小的,紮起的馬尾跟著她有節奏的邊走邊晃。
危笑推著車走在後面,他覺得林摘星好像也沒有傳聞中那麼令人討厭,也沒有他們說的那麼丑,相反,他覺得沒有劉海的她看起來還蠻清爽的。
林摘星家住在普通的住宅小區里,離購物中心也不遠,兩個人本就不熟,一路上更沒什麼話說,沒多久就到了小區門口。
「你就在這等我,我馬上就出來。」
林摘星從危笑的車簍里抱下購物袋,警告的看了一眼危笑,「不許跟過來。」
「行行行,你快點。」危笑把車一停,一臉保證的樣子。
但是,林摘星沒走多遠,他就跟了上去,沒什麼別的意思,他就單純怕她回去了不出來了,那樣他的作業就泡湯了。
悄悄的跟在她後面拐到了她家樓下,看她上了樓,危笑就一屁股坐在了花壇上,林摘星家就在二樓,他甚至可以透過二樓的窗戶看到那個纖小的身影。
沒多久,林摘星就下來了。
「不是叫你不許跟過來的嗎?」
看著眼前這個嬉皮笑臉的人,林摘星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偏偏他這般又讓她沒法發火。
「我這不是來接你嘛,作業拿來了嗎?」
沒好氣的把厚厚的幾冊作業遞給危笑,林摘星轉身就走。
「誒!」
危笑大聲的叫住了她。
「幹嘛?作業都給你了,周末回學校的時候記得還給我。」皺著眉回頭,林摘星用眼神詢問他還有什麼事。
「好吧,你走吧。」
看她這麼一臉的不耐煩,危笑臉皮再厚也只能訕訕的笑,反正作業本也到手了,不用擔心這周家裡人突然回來抽查。
他態度突然有些轉變,林摘星反而有些不適起來,是她說話太不客氣了嗎?他好像不太高興了?這麼想著,林摘星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危笑。
「微笑?」
「嗯?」
「你的姓氏,是哪個wei?」
「你不是班代嗎?這都不知道?」危笑無語的看著林摘星,「我們一個班的哇。」
「我知道一個班的。」林摘星聞言又瞪了一眼危笑,可是,她和班上同學向來不和,況且開學才一周,她確實沒記住所有人。
「有一首詩你知道嗎?」危笑看著手裡的作業本,封皮上,「林摘星」三個字寫的有力飄逸,實在不像一個女孩子的字跡。
林摘星。真是個有趣的名字。
「什麼詩?」難道還有什麼詩是她林摘星不知道的。
「李白的《夜宿山寺》。就是那個開頭第一個危。」
危笑笑嘻嘻的看著林摘星,朗朗的背誦起來。
「危樓高百尺,
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聲語,
恐驚天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