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連心，渾身青筋暴起，甄陽人型不穩，整個人伏地難起，犬齒顯露唇邊，狼人形態必現。古佳回想著自己從墓中被拋出那晚，血肉回歸之時，無人問津的痛苦，泥水中的無助，哪怕是那該死的盜墓賊，一盞燈，也給了自己少許溫暖。直到每一日的血肉崩離與回覆，周而復始。

甄陽滿腦都是瑞祥那句『這便是他無法逃避的痛苦』，雖然冷汗落地，甄陽咬牙堅持著，卻無它能敵心中之痛。

自從被揮開手，古佳便就那樣手足無措著，看著男人肌肉鼓脹的身體在獸人與人體之間徘徊再三。終於消停下來，甄陽終於能夠直身站立，身上衣服透濕，他喘著粗氣，一把扯掉上衣，精壯的身體顯露於古佳眼前。

「你……你怎麼樣？」關切之中，古佳同樣亂了陣腳，他急忙起身下床，想到至少要給這傢伙拿一條毛巾……

才將轉身，整個人卻落入那熟悉的懷抱之中，男人心臟帶動胸廓起伏，就貼在背後一層薄薄衣料之外，汗水似乎浸透過來，古佳就這樣站立著，低下頭。

濕熱的唇貼上古佳微涼的後頸，犬齒稍加啃噬的動作，舌尖偶爾刷過皮膚，帶來能夠感知的戰慄，「如果這就是別人給你的愛……那麼我到死，也不說愛你。」

古佳眼底驟然一熱，「什麼愛不愛的，我不懂這些……」，感同身受的輕輕撫慰，直到男人身上汗水幹透，他們也沒有要分開的意思。

一大早，古佳正收拾飯桌齊備後的廚房，發現絲瓜瓤並不擺在順手位置，煮粥的砂鍋不輕，他順嘴一喊，「給我拿一下……」

「吶。」甄陽順勢遞來他想要的東西，被接過後又順勢彈他額頭，「洗完這個就去吃飯，剩下的我一會兒來收拾。」

「噢……噢……你……先過去吧。」點點頭，垂首認真刷鍋，古佳不著痕跡地紅了耳朵。

張口塞入一個燒賣，嚼得腮幫子鼓鼓囊囊，沙宇搖晃著一旁安靜喝粥的小樹，喃喃道，「他們……他們……不對……」本想說他們氣氛不太對，只是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都說野獸的直覺最準確。

小樹左手順勢夾給沙宇一個煎餃，讓他再沒有說話的空檔。一抬眼，目光直落甄陽左手無名指上，「戒指不錯。」

「你說這個。」甄陽歪斜一笑，「哪有長期飯票來得實在。」

「你還是不要太得意。」小樹左手筷條右手戒指，嘖嘖有聲，「即便我只是在外面接觸了那麼一點人，也聽說過不少關於你的陳年舊事。你確定阿骨在精神層面開化到了那種程度？」

「你說那些啊。」甄陽並沒有要否認的意思，「從開始到現在，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他不會知道的。再說了，一開始就用嫉妒來考驗感情，也太幼稚了吧。」

「……也不知道是誰，前段時間提到古佳那個生前情人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木頭疙瘩畢竟不是他這類隨處可去的走獸，然而千年道行畢竟不是一紙空談，小樹正色道，「因果報應，你還是多積陰德的好。」

「報應？報應誰？我嗎？」揉皺一張擦手的廚房紙巾，攢成球拋入垃圾桶中，「是啊我收留了你們這一幫光出不進的小爺大爺，確實入不敷出壓力巨大……一會兒吃完早餐該幹嘛的都幹嘛去，我今天要，開，門，營，業。聽到沒有？」

都說衣食父母最大，古佳開口誰有不從，沙宇正聽不懂小樹與大陽的對話，死命點頭稱是。甄陽打開手機確定行程，果不其然，小樹粥沒喝完，便接到了來自佘姐的電話。

古佳攪一攪已經降溫恰當的白粥，給自己盛上一碗，確實，再不給自己找點正經事做，在這些奔波生活的鬼精怪中，自己好像成了最沒用的那一個。

「別太辛苦，出診一律等我回來才能接，手術讓他們去醫院，除了針灸開藥你最好什麼也不要做，遇到奇怪的人立即給我打電話，聽到沒？」準備好行頭與武器，甄陽掰著手指與古佳約法三章，後者抽著眉頭，就算自己死前年齡都有二十又七，這樣的太超過了吧。然而對方雙眸一抬，眉間皺起，「我現在可是知道你的真名，如若不然把你定上個一天半天好像也不錯，免得我擔心嘛……」

「啊，我不出診，不做手術，只開藥扎針，明白了，就算買菜也只去附近的超市就好，絕對不去晚市。」古佳賠笑著擺擺手，心裡一股暖意緩緩上升。

「我知道這扇門關不住你。」甄陽忽然底下身，擋住古佳眼前光線，表情認真無比，「你要知道，我回來一定要看到你完好無缺的在這裡，才能放心走出去。」

「好。」古佳再也說不出那種自己不會死第二次的話，羞赧著笑笑，「你回來，我一定在。」

這一日，發現古佳開門營業，附近口耳相傳的老人們帶來一波小高潮，跌打損傷，這些垂垂老矣的生命頑強飄零。古佳忽然想到那紅白絲線，不知道那些東西，能不能用來幫助這些眼睜睜望著生命逝去卻痛苦著無能為力的老人，然而不論如何，他其實根本搞不懂那東西到底是什麼，又從哪裡才能買來，想想，便也作罷了。

雖也沒到絡繹不絕的程度，然而處理過一個又一個病人，並且接下幾個出診預約，古佳盤算著與甄陽商量出診的時間，忙碌起來，一日便像飛一般過了大半，想到還要買菜，已經是夕陽斜下時分。

一頭茶色蓬鬆捲髮，於夕陽之下彷彿熠熠生輝，肌膚勝雪，大而無辜的雙眼，帶著悠長睫毛撲閃撲閃，少年手中抱著一個獅子娃娃，環顧四周，滿面迷茫反而平添無辜氣質，吸引著往來人們的注意紛紛。

一個無所事事的小混混同樣注意到這個少年，雖然一米六左右的個頭，還是個男孩，但抱著個娃娃卻也不顯突兀，他歪斜笑著，掐掉手中煙頭。

「小兄弟，你這是，要去哪裡？」

面對小混混的不懷好意，少年依舊撲閃著睫毛，輕聲道，「我去找哥哥。」

「哥哥？」男人聳著肩膀步步逼近，「我也是哥哥，不如找我怎麼樣？」

「你？哥哥？」少年噗呲一笑，用獅子娃娃的鬃毛掩面而笑，那笑容只撓得混混心癢癢，「你這麼年輕，哪裡像是個哥哥。」

眼見那人一雙大手就要伸到少年臉上，卻聽身後有人大叫，「你！住手！」

雙雙回頭，只見一個男子左手拎著滿滿噹噹的購物袋，右手拿一根法棍正指著那混混。

「這是你……哥哥？」混混定睛一看，這個好像也不錯，撩起緊身衣的袖口，露出手臂上模糊不清的劣質紋身，那混混拿出手機，「待我打個電話，多叫兩個……」啪，法棍打掉男人手上的手機，古佳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你他娘的還挺橫！」那混混滿臉痞笑霎時消失得一幹二凈，撿起手機，作勢就要過來拎起古佳的領子。糟糕……手上還拿著沙宇喜歡的法棍，如果扔掉他會不會生氣……反正都拿來打人了，雖然隔著包裝袋，搞不好也不那麼好吃了……就這樣把人定在街上會不會太引人注意……腦中一萬個想法正飛來飛去，那人的手眼看就要招呼到古佳臉上，就在此時，有人扯住混混的衣角，被迫他停下腳步。

一回頭，卻見那少年滿臉疑問道，「你怎麼這麼不專一，不是先看上我的嘛？」

那混混順勢轉過身去，就要拉住少年的手，卻見他笑容越發甜美，抱緊自己的獅子娃娃，膝蓋對準那人下半身，用力向前一頂……

當那混混體會到雞飛蛋打的滋味，便再也沒有力氣站直身體，古佳眼睜睜看著那少年笑魘如花，走到自己跟前，「我看你是個好人，你住在附近嘛？」

人可愛就罷了，嗓音和語氣也同樣可愛，這簡直就是犯規……古佳眼角瞟了那混混一眼，無奈道，「雖然住在這附近沒錯，但是我剛搬過來不久，也不是太熟……」

「不要緊，我叫小毛，我遇到一點麻煩，所以來找我哥哥，如果你住附近，一定知道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