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幾百年，經歷過太多人的生死，甚至有些案子拿在手上，卻心中嘲弄自己是個屠夫一般的人物。然而甄陽現在卻只感覺渾身力量都被掏空一般，心跳得呆不住，簡直就要破胸而出。

『且莫要急。』當瑞琪壓制那垂垂老矣魂斷夢碎的麻晟，瑞祥走到他們身旁，掰開那長滿屍斑的左手，拿出那枚原本屬於古佳的翡翠指環，來到甄陽身前。

抬起古佳的右手，他骷髏上的空洞轉了個彎，望向甄陽，「讓他來給我戴，怎麼樣？」

『是。』瑞祥畢恭畢敬，將那翡翠指環遞到甄陽面前，這個小小的環狀物，原本如同扣入古佳血肉之中，只可旋轉，不能脫出。如今，它閃著生命的光輝，被甄陽一把奪去。

控制著指尖顫抖，甄陽幾乎屏住呼吸，握緊左手骨架，對準無名指，將指環緩緩套入……

這時，瑞琪不知從哪裡抖落出一件大氅來，微笑道，『我想，你們會需要這個。』

果不其然，在甄陽懷中，眼球忽然盈滿骷髏頭的空洞，紅色絲線隱入白骨之中不見蹤影，肉體逐漸豐盈顯現，還是自己熟悉的模樣……只不過，對於「人類」古佳來說，裸體自然不可避免。

「謝謝。」甄陽一把扯過瑞琪手中衣物，將懷中失而復得的身體裹了個嚴嚴實實，這才笑了，「天下骷髏那麼多，總算我沒認錯人。」

古佳用鼻翼呼吸著難得的微涼空氣，忽而百感交集，不管還有他人在側，由那大氅之中掙出手臂，回抱方才還為自己顫抖的某人。

「怎麼了？」甄陽心情終於放鬆，摸著那微涼滑膩的手臂，輕輕揉捏。

「原來我是可以死第二次的，真是可怕。」正說著，古佳側臉摩挲甄陽頸側肌膚，「我不想死。」

甄陽正欲說些什麼，卻被瑞琪渾厚嗓音所打斷，『這惡人該如何處置？』

「殺了唄，難道留著再害別人？」甄陽調笑著，一張符紙由袖口處飛了出來，穩穩貼在麻晟背上，瑞琪口中念念有詞，口中忽然噴出一束藍色火焰，將麻晟身體重重環繞，慘叫聲不絕於耳。

被男人的體溫與味道團團圍繞，原來可以閉上眼睛也是一種福祉，他將自己深捲入甄陽懷中，就那樣隔絕了一切嘈雜之聲。

「古佳？阿骨？」懷中沉重幾分，甄陽輕輕搖晃古佳身體，才發現他早已經失去意識，心臟咯噔一下漏掉半拍。

正在這個當口，麻晟肉身早已經灰飛煙滅，聽見甄陽叫喚之聲，麒麟二人攏上前來，瑞琪伸手探古佳鼻息，細若遊絲卻輕吻如一，『他沒事，只是，太累了罷。』話畢，他扯過甄陽大手，塞入一個東西，又將他手掌握緊，『此乃詹家靈物，不可再入他人之手。』

忽然門外一陣陰風吹過，草葉紛飛，甄陽總覺不妥，一面將古佳換成更為舒適的姿勢，一面從懷中摸出一張灰白卡片，燃燒殆盡。

不出所料，分秒之間，這破敗房中出現那白面唇紅灰白髮色之人，只是這一回，早無之前輕鬆神色，「喚在下前來，不知所謂何事？」

「有個與古佳同一時代的惡人，剛被我們燒成了灰，你幫看看有沒有處理幹凈？」

「哦？」不明所以，涇灼環顧原本四人，抱著昏迷古佳的甄陽神色自若，麒麟二人空靈依舊，他終於掛上一抹笑容，「此處並無靈魂，就連碎片也不留半分，列位處理得相當幹凈。」並非無所好奇，只是聰明如他涇灼，懂得下問時機不當。然而轉臉，他面色再暗幾分，轉身面對甄陽，「甄先生，我余留你那處名片，還剩幾許？」

「還有兩張。」

「那請你節省些罷，最近我地域事雜，人手嚴重不足，只怕近期不便再給你多餘名片，還請見諒。」

別過涇灼，甄陽帶著古佳一同回到G市，一路上最為人嘖嘖稱奇的，便是瑞琪會開車的事實。只是轉念一想，家裡那千年樹妖也不妨多讓，這世界，哪還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一路上，甄陽直愣愣看著懷中失而復得的那人，一時間百感交集。

「你們應該知道不少他過去的事情，以前到底在他身上發生過什麼變故？」甄陽話鋒直對準正副駕駛的麒麟二人，瑞祥轉過頭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閣下不必向吾等打聽此類事宜，沐桓之記憶，乃是由家主所封，吾等與家主有約，於其封印自動解除前必得三緘其口，實在無權告知一二。』沉穩如瑞琪，打著圓場，由後視鏡投來目光，『他對閣下信任至深，還請不要使他再失望便好。』

「……這是自然。」

甄陽知道身為神獸，一旦被束縛，便也是主上為大，他便不再多問。

別過麒麟二人，甄陽照舊留下兩張召喚符，並不關心他們究竟要去哪裡，總之有古佳這「詹家血脈」存世，他們呼之則來也算樂此不疲。

將古佳放在床上，那瑞祥的大氅剛剛落地，便消失無蹤，然而這些都不是此刻甄陽所關注的事情。他直直盯著床上的古佳，睫羽在他眼底投下一片烏青，上一次在這裡看他，還是一周前，自己剛剛拿到身份證的那一晚。

最後抽插過後，緊縮的內壁，絞著甄陽深深埋入身下人體內，全然釋放自己。退出之後的空虛，使古佳悶哼一聲，扔掉盛滿精華的套子，甄陽將那人轉臉過來。悶在被子里幾乎紅出血的面頰，汗水與淚水交雜，伸手撫上他腰側最為敏感的肌膚，一手掌握叫囂著想要釋放的慾望，樂得看他蹙眉不耐的表情，甄陽低頭吻上了那險些被他自己咬破的嘴唇。

「嗯……嗯嗯……嗯……」半推半就間，古佳終於達到頂峰，緊握那一抹濁白，甄陽扯出兩張紙巾善後。繼而將人打橫抱起，向浴室走去。

「你身體這麼涼，竟然還能出這麼多汗，真是神奇。」調笑著，將人放入一早準備好的溫水中，自己跨坐在他身後，水面沒過腰腹，古佳矯情不再，將整個身體靠坐在身後的肉墊懷中，任由大手舀起溫水重刷自己渾身疲憊。

「你會在意我和他的事嗎？」古佳閉著眼，頭靠在男人頸窩上，「例如，過了一百七十多年，他是不是真的還愛著我，所以才找上門來？又或者，我是不是想起了與他的種種，等不及要對他投懷送抱了？還是，我與他的感情，究竟到了什麼地步，是不是也曾經與他一起同度良宵，待日出而散？這些，你想不想知道？」

甄陽正舀水的手陡然一滯，低頭卻看不到古佳的表情。

「不論那些是不是真的。」古佳閉上眼，握住甄陽停滯在半空的那手，「他殺了我。」

沒有繼續追問，甄陽將人緊緊抱在胸前，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古佳閉上眼，「他來找我，一定有什麼緣由，除了你，我不知道還能相信誰會幫我……」

回憶剛到這裡，古佳睫羽輕閃，眼皮顫抖著撐開，未對焦的雙眸，投射到甄陽臉上，「……我睡了多久？」他這才發現，自己早已從詹家破敗的後院中，回到了G市的診所二樓。

「我不在意你睡多久，只要還能醒過來就行。」拿來枕頭讓古佳靠坐，手指輕輕撥弄他額發，甄陽忽然從背後摸出什麼東西，亮在他眼前，是那枚原本套在麻晟斷手之上的戒指，「幫我戴上這個，怎麼樣？」

怔怔看著那戒指，古佳低頭看看自己，躊躇不已。

「既然瑞祥給了我這個，我也得感受更多。」那張臉，可以說真誠無比，將戒指交到古佳手中，手指撫觸他後頸至腮邊，就連吻也少了平時的霸道意味。古佳閃爍目光，眨著眼，被動接受接個吻。

時間冗長，彷彿過了一個世紀，轉瞬即逝，呼吸交纏分離。古佳無暇顧及自己紊亂的呼吸，低頭看著掌心琉金邊的翡翠戒指，「我不知道這會給你造成什麼後果……」

「那些都不要緊，這戒指本就是一對，不是嗎？」

眼見指環圍度稍小於甄陽指節，不想真正套上手指，還能自帶縮放功能，一推到底後，緊緊相扣。

緊，是甄陽的第一感受。緊接著疼痛由指根陣陣傳來，彷彿撕裂腠理的疼痛，他咬緊牙關，肩膀細細顫抖著，一滴冷汗由額角滑落。見到這種反應，古佳被嚇得不清，剛要去碰甄陽的手，卻被他一把揮開。

「我絕對……不會……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