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凰所在組織是江湖中令人聞風喪膽的無衣樓，無衣樓是一個很神秘的組織，它不屬於江湖也不屬於朝廷，更像是中立的。

世人都知道樓主是一個叫冥殤的人，只是從來沒有人見過他，除了無衣樓的二十四公子中的前三位公子才有機會見到他。

樓中都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做的都是殺人越貨的買賣，樓中規矩不多，唯有兩條需要遵守。

第一，入樓之人需以面具遮臉，拋卻一切過往，第二，效忠樓主，不可背叛。

而這樓主，南凰入樓十年卻未曾一見。

近幾日沒什麼任務，小裳也沒有跑過來給他添麻煩，南凰難得有閑心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曬太陽，只可惜今日不湊巧，就在他睡意正濃的時候便有客上門了。

慢悠悠地睜開雙眸，就瞧見從院門慢慢走近的，紅衣金面的高瘦男子……

此人正事無衣樓排名第一的公子，涅聞。

也不知是哪一任樓主定的規矩，只要排名前十就都有公子頭銜，可他們這群刀口舔血，有今天沒明日的孤兒那稱得上那些書香門第的公子哥的稱呼。

「涅聞，你今日怎麼有閑情來我這小院子？」

微微坐起身，軟骨頭似的靠在躺椅上，臉上是一半黑鐵面具，他如常地揚起嘴角，對著稀客露出一抹懶散笑意，一手去撩一邊矮幾上的冷茶。

紅衣男人站定，並不靠近南凰的一丈之內。

「樓主找你，西樓天字型大小。」

金色的面具在陽光下有些晃眼，冰冷的語氣簡短的字句一如往常，傳話任務完成後他就轉身離開了。

南凰面上的表情不變，依舊是懶懶散散的笑著，可那面具後的眸子卻有著逼人的寒意，如果涅聞晚走一步怕是個會察覺到他身上猛然散發的殺意。

「咔……」一聲輕響，已經冷掉的茶水從天青茶盞裂開的縫隙中流出，染濕了他的衣袖。

呵，終於等到這一天了麼，冥殤。

西樓，是樓主冥殤的住所，不過聽樓里人說過，冥殤平常很少在那，只是偶爾回來，排位前三的公子會被叫去吩咐一些絕密的任務，只是這次卻讓排名第一的涅聞來傳喚排名第四的南凰又是為了什麼呢？

在無衣摟潛伏多年，終於有機會接近仇人，內心的激動興奮還糾纏著那麼一絲即將面對武林第一高手的未知恐懼，幾乎要把他的心臟爆滿，好在他的臉上戴著面具，不會有人能夠察覺到他瞬間扭曲的面容。

獨自前往西樓的路上，為了不在冥殤露出破綻，南凰努力調整心情盡量壓下了沸騰的心緒。

進入西樓，這裡和無衣樓所有地方一樣，非常安靜，哪怕是一絲鳥鳴都沒有，而且一路上他都沒有感知到任何暗衛的氣息，這讓南凰有些意外。

是斷定沒人能傷得了冥殤，還是對他的一種試探？

一直走到西樓主屋前他都沒能做出判斷，但是他很快就收斂心神，身體不自覺地綳直，抬手敲了敲門。

「樓主，屬下南凰求見。」

恭敬地開口，等了幾息卻沒能等到回應，心頭閃過一絲疑慮，微微凝神就聽見二樓傳來一道細碎的水聲。

心神微動，立刻轉身從廊下側面的階梯踏上二樓，一上去走了幾步就見到一扇掛著天字型大小牌的門扉。

還沒有進入門內南凰就清楚地感知到了裡面人平穩的氣息，冥殤，他的仇人就在這扇門之後。

不知怎麼，他此刻竟然一點緊張的情緒也無，他本以為當期盼多年的殺父仇人就在眼前的時候他心裡的恨意和殺意都會剋制不住地傾瀉而出，即便剛才在路上也是費了不少氣力才把不斷涌動的心緒強壓下來，

可是現在即便下一刻就要面對自己殺父仇人，他心中竟是的一絲怒氣都沒有……難道是因為刀口舔血的日子過久了，殺的人太多所以習慣了在殺人前心如止水麼？

抿平的嘴角忽然扯出一絲嘲弄，對著自己。

「樓主，屬下南凰求見。」

平靜地重複話語，南凰直直地盯著眼前的木門，眸光深邃暗涌，彷彿已經透過門看到了裡面的冥殤。

很快一道低沉的語氣就落在了他的耳邊。

「進來。」

深吸一口氣，讓整個人沉靜下來，抬手推門進入。

房間里的一絲溫熱水汽隨著開門的動作撲面而來，應該是剛才屋內人在沐浴的緣故，長睫微動，南凰緩緩抬起頭來，下一瞬他就見到了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場景。

一個男人站在塌邊衣衫半攏，筆直有力的雙腿落入眸中，男人此刻正赤足站在一層柔軟的西域地毯上，腳面的水珠落入地毯洇出一圈水色，身上輕薄的白色衣衫並沒有遮住胸前的半點風光，沐浴過的髮絲有水滴落，濕了胸前衣襟，惹得衣衫下的皮膚肌理若隱若現，凹凸的鎖骨因為體溫而泛紅，讓南凰不自在地移開眼，再往上就是男人的臉，只可惜男人臉上同是黑色的面具，完全遮住了他的容貌。

這個人，就是冥殤。

南凰曾經無數次地設想過，見到冥殤的第一眼是何種景象，也許他會在一瞬間出手殺了冥殤，也許是兩敗俱傷亦或是自己死在冥殤手上，唯獨不曾預想過會是這樣一副略顯香/艷的場景，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傳聞中的無衣樓主冥殤竟然是一個顏色姣好的艷色青年。

「你就是南凰。」

身影晃動，慵懶低沉，抬手隴上中衣慢慢落座到了身後的軟榻上。

即便冥殤的身姿香/艷如此，沒有想像中的威嚴持重，但是當南凰直面冥殤的瞬間卻還是能夠感覺到了來自武林高手的威壓，讓他背脊反射性地繃緊，卻又在下一刻強迫自己放鬆下來。

「是。」低下頭，不再直視冥殤，視線盯著微濕的地毯，盡量恭敬地回答。

冥殤斜躺軟榻上，面具下的一雙黑瞳瞧著南凰拘謹的樣子不由閃過一絲笑意，隨後他抬手摸了摸還在滴水的髮絲對著南凰吩咐道：

「嗯，你過來，幫本尊把頭髮擦幹。」

南凰一愣，微微抬頭，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他雖然不知道今日冥殤找自己過來是為了什麼，但是擦頭髮？這未免太荒謬了……

心裡雖然覺得有些可笑，但是轉念一想，這不正是個機會麼？

南凰在房間里找了找，很快就在室內的屏風後面的浴池邊的托盤上找到了一塊幹凈的錦帕。

隨後走到冥殤身邊坐下，微微收攏手掌，忍住想要動手的衝動，慢慢拿起冥殤的一縷長發慢慢擦拭……

冥殤的頭髮很長，幾乎垂臀，髮絲細緻順滑，而且還散發著淡淡的香氣，無法分辨是什麼味道。

說來他也經常這樣幫著小裳擦頭髮，因為小裳每次沐浴總喜歡把頭髮全部弄濕，洗完了以後也不知道擦幹就那麼睡著了，這樣每次他都會受涼得風寒，一連幾天都得發燒，自從他發現之後就經常幫小裳擦頭髮了，不知不覺竟然成了他的習慣。

室內無聲，冥殤撐頭微微閉目像是在休息，南凰慢慢幫他擦著長發，可視線卻時常若有似無地掃過冥殤暴露在外的白皙脖頸。

這是近在眼前的大好時機，只要他調動內力伸出手掌，只需要輕輕一掌就可以把冥殤的脖子斬斷，非常輕鬆的，幾乎就是瞬間的事。

只要他現在出手，就可以殺了自己的殺父仇人。

報仇的念頭在南凰的腦海里不斷地叫囂著，一下一下幾乎要讓他把持不住。

可南凰還是咬著牙一直忍著，手上的動作也十分平穩，不敢出現一絲異樣。

直到他把冥殤的一頭墨發擦拭半幹後才放下錦帕，隨後將冥殤的頭髮攏在掌心暗自運了內力，將剩下的水汽慢慢烘幹。

這已經是這一年來和小裳在一起是養成的習慣，除了對小裳他還是第一次對別人這麼做，而且還是自己的殺父仇人。

呵，多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