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學會怎麼收斂殺氣麼...」

一直閉目冥殤忽然開口，讓南凰心中一震，手心一抖就把已經幹透的墨發落在了軟榻上。

南凰心頭鼓擂，自己剛才明明非常小心，不敢泄露一絲異樣，可他沒想到冥殤的感覺居然如此敏銳。

下一刻南凰立刻站起身往後退了兩步單膝下跪。

「屬下冒犯，請樓主責罰！」

雙手抱拳，手背連著臂膀的肌肉緊繃著，不斷放緩著呼吸，腦海里有無數預想，後悔剛才錯失出手的良機，不知道冥殤現在會如何懲罰他，冥殤會動手殺了自己嗎？

冥殤睜眸，漆黑的眸子對上南凰低下的頭顱，原本不錯的心情突然有些不好，心裡甚至還有些埋怨，只是他到底知道如今的自己對南凰而言是不一樣的，所以也就沒說什麼，只是緩緩坐起身，理了理鬆散的衣襟，對著跪在地上的南凰道：

「三天後隨本尊去京城，穿得漂亮些。」

話落間，不待南凰回神他人就已悄然飄進了右側寢室，沒有留下一絲背影。

「是。」

南凰僵硬地點頭稱是，隨後才慢慢起身離開了天字型大小房，直到他的住所才驚覺自己的後背已經出了不少冷汗，如果不是這麼多年的血口磨練，他恐怕也無法這麼鎮定地走回來。

南凰不知道冥殤為什麼不責罰他，或者他腦海里這根本想不清這個問題。

因為他現在才真正地知道為什麼西樓不存在守衛，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不斷有人闖入無衣摟想要刺殺冥殤而不得。

能夠在呼吸之間就毫無聲息地移動到另一個地方，幾乎聽不到他有任何的腳步聲，能夠自由操縱這樣深厚內力的人，就算自己再練十年二十年也根本就及不上冥殤的一半實力。

這，就是他與冥殤真正的實力差距。

在這一刻，南凰覺得報仇這兩個字對現在的他來說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可他不能放棄，否則怎麼對得起他父親的在天之靈呢？

「哥哥你看小螞蚱！我捉的，好看嗎？」

一道白色的身影又從花圃里鑽了出來，潔白的衣袖上沾了一身雜草和泥土，可小裳卻不管而是寶貝似的把合在手心裡的小螞蚱捧到了南凰面前獻寶。

從西樓回來已經兩日，明天南凰就要隨冥殤離開無衣摟，前往京城了，這兩日小裳都住在他在蘭苑的小院子里，南凰還沒告訴他自己即將離開一段時間的事情。

這一年來不間斷的相處已經讓南凰把這個奇怪的傻男人當成自家弟弟一樣看待了，以往自己孤身一人不管出去還是回來都沒有任何人關心，早已習慣樓里的冰冷，只是小裳的出現就像是打破平靜湖面的一顆卵石，讓他枯燥無味的生命多了一抹亮色，小裳的痴傻和單純都讓這十多年來一直緊繃著心緒的南凰得到了片刻喘息，只有在小裳面前他才會偶爾放鬆片刻，讓他知道自己還是個鮮活的人。

所以面對這一次的歸期不定，楚裳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和小裳開口才是。

「嗯，真好看。」南凰低頭煞有其事地誇了一句，抬手習慣性地拍了拍小裳身上的塵土，隨後就看到他不被面具遮擋的嘴邊有幾滴汗珠。

「最近天氣熱，你別一直在外跑，免得中了暑氣，我去廚房給你拿碗酸梅湯來，一會兒喝完了就回去午睡吧。」

說著給他整理好了衣衫，揉了揉他的腦袋，柔軟的髮絲非常舒服，也沒有什麼香味。

「嗯！那南凰哥哥和我一起！」小裳攥著拳頭張開雙臂往南凰身上一撲，這一年來他又長高了些許，這麼一抱居然把南凰給完全圈進了懷裡。

「呵，都多大了睡覺還要人陪？」

南凰被他這麼一撲往後踉蹌了一步才站穩，感受到身上人灼熱的氣息和撒嬌的語氣有些微的無奈，小裳越來越粘他了。

不怎麼適應被身體是成年人樣子的小裳抱著，識圖去拉開他的手臂，卻沒想到腰間反而顫得更緊了。

「我不，我就要南凰哥哥陪我睡！你如果不陪我的話我就睡不著了，陪我嘛～陪我嘛～」

孩子氣地耍賴，手臂錮著南凰的腰身更加用/力，讓兩個人之間不留一絲縫隙。

這樣的舉動讓南凰雙目微睜，面上難得閃過一絲不自然，倒不如擔心身後命門被小裳包裹在手中，而是兩個成年男人貼得這般近，幾乎呼吸到的都是對方的氣息，也因為如此他更加能感知到某個只屬於男人的部位正一下下地跳動著。

男人嘛都明白的，但是起了變化的是懵懂無知的小裳，他心頭微跳，覺得有些尷尬，只好用/力推了推抱著自己的小裳，一邊答應他一起睡覺的要求。

「好了好了，真拿你沒辦法，行，我答應你，不過下不為例聽見了嗎？」

小裳聽到南凰答應了自己的要求立刻開心地抬起頭，不知道是不是太興奮他居然低頭一下親在了南凰露在面具外的耳垂。

「嗯嗯！南凰哥哥最好啦！」

溫熱的柔軟一觸即分，南凰甚至沒能馬上反應過來，直到被小裳鬆開，目送他進了屋內才抬手摸了摸莫名發燙的耳垂，輕輕一笑。

「臭小子。」

蘭苑的午後，兩個人喝完了酸梅湯就一同回到了南凰的房間小憩，而與此同時，以往安靜的無衣摟卻涌動起一股暗流。

蒼苑。

「冥殤這次出去只帶了五個人。」

男人低沉渾厚的聲音在屋內響起，伴隨著淅淅索索的衣服摩擦的聲音。

「你想動手了？」

有些沙啞酥軟的嗓音短短一句都透著股情意，骨節分明的手指纏繞過衣帶，將帶著點點曖昧紅痕的雪白肌膚掩蓋在了衣衫之下，隨即轉身拿過枕邊白底描竹的半截面具扣在了下半邊臉上。

等男子從屏風後走出來，就見廳中赤/裸著上身的男人正擦拭著桌上的一排飛刀，他的紅底鬼面的面具正放在一邊，露出了男人粗獷卻又不失俊朗的面容。

等到他靠近時男人也抬起頭，對著剛剛還與他糾纏在一起的綠衣男子揚眉一笑。

「怎麼，你害怕了？」

「不，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麼快決定，你就不怕？」

男子搖搖頭，一雙水潤的眸子帶了一絲疑惑。

「怕？呵～」男人放下手中飛刀，一抬手就將綠衫男子拉到了自己腿上，眸中滿是嘲弄。

「無衣摟向來能者居之，一個身有殘缺的樓主怎麼可能服眾，我也等了夠久了，你可見他這麼多年有任何長進？痴傻的時日越來越多，這次出門趁機讓他永遠留在外頭豈不是更好？」

綠衫男子抬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瞧著男人勢在必得的樣子問道：

「既然如此你可有什麼計劃？」

也許是猜忌心重又或者是想保計劃萬無一失，男人並沒有把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

「你放心路上的事我早就安排好了，倒是你也在此次的隨行人員之中，最重要的便要你來做了。」

說著男人從腰間拿出一包手掌大小的東西。

「這是穿心散，這東西無色無味，用銀針也測試不出服，你找個機會下到隨行其他四個人的吃食里。」

綠衫男子接過穿心散，一雙清眸微抬。

「你讓我下藥，若他們死了我卻活著豈不是要成為眾矢之的？」

「你放心，這藥半個時辰後才會發作，為保你清白那時你只需吃下一點，我自然會安排人給你送上解藥，免得到時在冥殤面前露出什麼破綻，他雖然不夠資格做樓主卻思慮縝密，就只能委屈委屈你了。」

男人摟著懷中人的肩膀慢慢哄著，「等我做了樓主，你自然就是無衣摟的第一公子，涅聞我會交給你親自殺。」

無衣摟里的殺手雖然平日里互不幹涉可在上頭的幾位總也有人覬覦，綠衫男子劍術也是樓中高手可每次與涅聞筆試卻總落於下乘，積怨已久，他早就想殺了涅聞，這麼好的機會可不能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