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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月光

    落雨的天,三人抬頭賞月。 一個小姐,一個乞丐,一個和尚。 小姐不是小姐,乞丐不是乞丐,和尚也不是和尚。 月光有三層含義: 對故鄉的思念,不得歸的愁情。 戀人之間的愛意,深深的眷戀。 無盡永恆的生命。

    那小姐

    小說: 那月光 作者:皈祎 字數:2874 更新時間:2021-06-07 09:14:21

    (一)

    濃雲如墨將天空粉飾成一個吃人的黑洞,一天還沒走到盡頭,天色就已全數暗下。

    京城似乎並不因為天黑而褪色,華燈初上熱鬧繁華一如白日。

    然而那高大的城門就像是一道分隔陰陽的界線,熱鬧只停留在了城中,出城後便戛然而止。

    城外,破了頂的破廟裡寂靜無聲。地上的火堆像是心臟一樣發出撲通撲通的響聲,這是破廟裡人存活著的唯一痕跡。

    仔細瞧才能看得到,火堆旁坐著的是三個人:一個小姐、一個乞丐和一個和尚。

    他們三個是半個月前的朔月遇到一塊的,像是偶然又像是命中註定,所以圍著火堆坐下來後沒說幾句話就做了約定——等到十五的時候一起看月亮。

    這個約定簡單而稀奇。擱在京城哪個角落裡說出來都會讓人不屑一顧,甚至連實現的理由都沒有。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還是坐在一起了。

    (二)

    火光熹微,但清晰的映出那小姐曼妙的身影。她朱唇黛眉,時興的藍緞旗袍讓她看上去高貴而優雅。

    她一直是個優雅的小姐。

    無論是在館子里還是在館子外。

    盛京的角落裡,盛京的街頭上她都是風光無限的小姐。

    小姐無名無姓,因為當小姐哪裡需要名字?男人沖她一招手,喚她一聲小姐,她就得巴巴的貼上去。

    就像是招一條下作的狗,讓人難免不屑譏笑。

    小姐不知道自己來了京城多少年,她喜歡坐在館子漆黑的街角看著繁華街道上往來的行人。這一刻她才能深深的感受到自己原來不屬於這繁華到腐爛的地方。

    她整日眸中含笑,就是臉被館子的阿姨打了也不曾哼哼一聲。她笑著說,笑著活,心裡哭的如大雨滂沱。

    人說她是個沒有感情只會賣笑的東西。

    只有小姐自己知道,她曾經也有心。

    小姐曾是南方人,縱是時隔多年的現在她的嗓音裡帶著的還是水鄉扁平的腔調,永遠也學不會北方的圓潤。

    她曾在漁船上撈魚,曾唱著漁歌揚帆,恣意快活著比深閨里的小姐還要自在。然而每個少女心裡都有夢,恣意的漁女羨慕著能夠走在岸上舉止高貴的小姐,暗暗的想著自己什麼時候能夠和她們一樣。

    那是個月色圓滿的十五夜。粼粼波光將天空的玉盤弄得滿是皺紋,十五夜花燈綻放,河岸邊都是賞花燈的少爺小姐。她坐在她的漁船上,靠著白日里釣來的魚,想著能夠賺一點錢好買點像樣的胭脂。

    可是每個漁人也跟她抱著差不多的心思,她的生意也大多被那些狡猾的漁人給搶了個光。就在她蹲在船頭百無聊賴之際,眼前的光線暗了暗,她抬起頭卻見一穿著月白長衫的公子哥站在了她的面前。月輝被公子高大的身影擋住,叫她看不清公子哥的臉,只聽到公子哥說話的聲音,好聽到讓人耳根子發軟。

    「小姐,請問這魚怎麼賣?」

    「公子……十……十文。」她支支吾吾地開口,見那公子哥掏錢的動作帶了些猶豫。她疑心自己的價格是不是說得有些高,正要想著該不該再少點呢,那邊公子哥卻笑開了。

    「小姐是第一次做生意嗎?」公子哥問。

    她獃獃地點頭,後又急急忙忙搖頭,第一次被叫小姐讓她臉有些發燙。要知道平日里漁人總是用漁女喊她的。

    那公子哥笑了笑,把錢遞給她。她緊張得半天忘記拿錢,待那公子哥走後她才對那公子哥說,「我……我不是小姐……」她只是個漁女。

    聲兒不大,但是公子哥聽清楚了。公子哥回頭對她說,「那我也不叫公子,我姓白,名叫……」

    後面半句因為風大,她沒有聽清楚。但她知道公子姓白,所以默默記下了。

    之後公子每個月十五,總會來漁船上找她買魚。而她就這樣不知不覺著在公子這兒丟了心。

    她開始偷偷摸摸跟漁人打聽著這個姓白的公子,可是江南公子那麼多,姓白的也那麼多,漁人們也不能跟她說個準兒。況且她也只是個漁女,自古小姐公子配一對兒,他這麼個漁女算是什麼東西呢?

    漁人們笑著她痴心妄想之際,撐船的撐船,唱歌的唱歌。徒留她一個人拿著船槳對著水裡暢遊的魚兒出神。

    也對,身為漁女的自己沒什麼資格去奢想公子。她記得每一回公子買了魚,就下了船,即使是閑聊也只是站在岸上。

    她一個漁女,身上都是魚的腥臭腌臢,公子自然不敢靠得太近的。她悲哀得想著,船槳啪嗒一聲掉到了河裡,驚散了四下游魚。

    直到下一個十五,月色涼如水。那個白公子才再一次來到了她的船上。

    「明天我要去京城了。」公子吃完了魚並沒有一如往常一般馬上上岸,而是坐在了她的船頭。

    她愣了愣神,不知道什麼意思。她自小生活在小城,沒聽說過什麼京城,只能木訥的哦了一聲。

    月色下公子的側臉被照的清晰,面上的線條柔和,嘴角揚起的弧度也格外溫柔,他說,「中了舉就回來,你會等我嗎?等我一起回來看月亮。」

    她不知道中舉是什麼,但是點了點頭。還沒反應過來,男人微涼的指尖就觸碰到了她的臉頰。嚇得她身子向後縮了縮,抬眼就見那公子坐在自己的面前,彎著唇笑得高興,「我喜歡你。」

    夜風頗涼,這句帶了溫度的話讓人聽得有些不真切。就像是說中了她心底的一句話一般,她的心通通通地跳著,就像是不屬於她一樣。

    「我也……」話到嘴邊,無聲咽下。她抓著裙擺的手不敢鬆開,心裡地悸動讓她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她不知道公子是什麼時候走的,也不知道自己的手裡怎麼會多了一個碧玉做的扇墜。只知道回神抬眼之時,滿畔溢滿了涼月。

    夜涼風吹樹,月寒浸孤舟。

    漁女沒有等到中舉歸來的公子,卻變成了館子里靠出賣自己的小姐。北方的地界沒有孤舟,而她卻像是孤舟一樣飄搖在街頭。

    晨光熹微,朝霞像是水裡那尾跳動的紅鯉,暢快自在恣意非凡。

    成了小姐的她高興不起來,她扯了扯身上華美的服飾走到了城門口。

    城門口行乞的乞丐見她這一衣衫華麗的女子,紛紛上前扯她的裙擺。她扯了扯嘴角,心下同情這些乞丐之餘,想起了自己的家當都被扣在了館子里,就連最初帶的那些盤纏都被強盜搶了去。她現在除了一身華服之外,身無分文。

    她看著已經洞開的大門,想到了那個第一次進城的漁女。帶著一身魚腥,眼底懵懂天真。包袱裡帶著的是賣了漁船的銀子,手裡攥著的是公子送她的扇墜子。京城那麼大,她挨家挨戶地找,問著形形色'色的人有沒有姓白的公子。

    可是無論如何她都找不到那個姓白的公子。

    「姑娘是……南方的吧?」地上的乞丐說著將地上的一個銅板往袖子里收,這個乞丐是唯一一個看出她也身無分文的,所以剛剛並沒有上前問她討錢。

    乞丐操著一口跟她相似的鄉音,讓小姐忽然紅了眼眶。那時候滿心的公子,滿腔的奮不顧身,在蹉跎多年後聽到鄉音的這一刻她才知道這些有多麼不值得。

    「對。」小姐說著撩起了鬢邊的長髮蹲在城門邊和臟臭乞丐聊了起來。她和乞丐說了自己這些年的經歷,他們一直聊到月色初上灑落一地。

    乞丐全程都笑著聽,時不時地點點頭,嘴裡叫她姑娘。她說完了故事,不解地問乞丐,「你為什麼不叫我小姐呢?」

    她現在看起來衣衫華美,舉止優雅,就是她一直渴望變成的小姐的樣子啊。可是這麼多年小姐小姐的稱呼卻並沒有讓她高興起來,反而是乞丐的一聲姑娘讓她更覺得親切。

    她想起了水鄉,想起了行棹垂釣的恣意生活。眼中忽然酸澀,她不知如何是好。

    乞丐見狀,連忙捏著袖子要給她拭淚。似乎是想起了自己滿袖腌臢,生生止住了動作,笑得抱歉,「姑娘,想家的話就回去吧。」

    小姐抬頭,心裡苦澀。看著洞開的城門,又看著不知道何時趕來的館子管事。

    月光像是一條路從城外通向了城內,就像是引她回家的路。

    年輕的小姐脫掉了身上唯一一處代表著優雅的繡花鞋,深深地看了一眼繁華的京城。

    「公子,我不當小姐了。」她微微一笑,也不知道對著誰說。趁著那管事離她還遠,趕緊邁開步子沖城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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