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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月光

    落雨的天,三人抬頭賞月。 一個小姐,一個乞丐,一個和尚。 小姐不是小姐,乞丐不是乞丐,和尚也不是和尚。 月光有三層含義: 對故鄉的思念,不得歸的愁情。 戀人之間的愛意,深深的眷戀。 無盡永恆的生命。

    公子和乞丐

    小說: 那月光 作者:皈祎 字數:2223 更新時間:2021-06-07 09:14:22

    (三)

    等一眾管事趕到的時候,城門口還坐著那個若有所思的乞丐。他們質問著小姐的下落,碗口粗的棍子直往地上砸。

    那乞丐嚇得縮了縮腳,畏畏縮縮的縮在寬大骯髒的衣袍里,像是抱怨一般嘀咕一句,「她回家了……」

    也許是他聲音輕沒人聽到,所以他的嘀咕聲也就像是那從火堆里濺躍出的星子,一下子就被人遺忘在了黑暗裡。

    乞丐也不是天生就愛嘀咕的,說話細聲細氣也不是他的習慣。他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唯一記得的是因為少時自己說話總是口無遮攔,所以先生給自己的字是訥言。意思是,說話要謹慎。

    乞丐原本是個書生。

    書生姓白,字訥言。

    訥言訥言,不就是嘀咕的意思嗎?

    京城的人也就給他取了個綽號,白嘀咕。

    天天嘀咕來嘀咕去也不見得有什麼用,那怎麼能不叫白嘀咕呢?

    白嘀咕就是京城裡的笑話,貴人看不起他也就罷了,就連窮人也看不起他。沒人知道他從哪裡來,也沒人記得他什麼時候來。只知道每當晨光初始,城門口行乞的難民堆里總坐著個他。

    旁人行乞還知道哭爹喊娘訴說悲苦,再不濟也折根棍子要個碗。可是白嘀咕不一樣,他就賽個世外高人似的往城門口這麼一坐,寬大臟臭的衣服跟個抹布條兒一樣的擦著城牆。不叫慘也不落淚,只拿著不知道從哪兒來的筆桿在地上劃拉著字兒。

    仔細一看,嚯,可了不得,是一首七律。可這詩窮人不認得字砸吧不出味兒也沒什麼,貴人一念就覺得少了點檔次,就當是人前一笑也就過了。有幾個心善的婦人看他整日整日的坐在城門口,就大發慈悲地賞他幾個銅錢。

    他既不說謝謝,也不彎腰去撿只是嘴裡嘟嘟囔囔的嘀咕著什麼。看上去頗像是在嗓子眼裡咒罵著什麼,陰陽怪氣得緊,叫那些婦人再也不敢多看他一眼,放下錢就匆匆地走了。

    待婦人走後,那寒酸落魄的白嘀咕這才慢慢的撿起零星在地上的銅版。

    一枚,兩枚,入口袋。然後起身拍灰,將臉瑟縮在衣袍里走了。

    這也是京城人笑話的一個點。他平日里乞討也就討兩個板兒,多了一概不取。有時候為了等這麼兩個板兒從天明坐到天黑,即使下雪下雨也從不耽誤。

    沒人知道白嘀咕每天嘀咕著什麼,也沒人知道白嘀咕為什麼要為了兩個銅板蹲在城門口。甚至也沒人記得他曾經叫白訥言。

    剛入京城的白訥言才高八斗,帶著一腔自傲在京城備考的學社裡頗受尊崇。這一日,他正與同窗飲酒,酒意正酣便打算提筆賦詩。學社內卻忽然一片嘈雜亂了他的思緒。

    停杯止筆,卻見一衣衫華貴的闊少走了進來。一眾同窗見狀,立即迎了上去,面上堆笑滿是奉承。那闊少手裡拿著一首新作的詩聽著奉承洋洋得意,見角落裡不發一語的白訥言心裡有些不爽。邊上的書生連連說白訥言學識淵博,是他們學社文采最豐之人。

    「這位同窗好像有什麼獨到的見解。」闊少幾步上前,把自己寫的新詩拍在了案上,得意道,「拙作還請同窗賜教。」

    白訥言頭也不抬,撇了那一首詩,直言道,「用律參差,韻腳雜亂。」

    眾人噤聲,嚇得一言不發。

    那闊少皺眉,「同窗這是什麼意思?」顯然是沒聽懂白訥言的話,又問,「你就說這首詩好不好吧,你該不會根本不懂詩?」

    白訥言道,「白某不才,略知一二。同窗行文乃七竅已通六竅,可謂爐火純青。」

    那闊少一聽,被說七竅已通六竅,說明自己真是寫得極好,高興得不得了。更是加倍的要炫耀自己的新詩。

    等到講師來了,第一個沖前頭把詩獻給講師看。只見那講師鬍子一豎,怒道,「你對詩簡直一竅不通!」

    此話一出,眾書生紛紛掩唇偷笑。私底下偷偷摸摸地給白訥言比大拇指。

    那闊少見狀才知道白訥言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說他七竅通六竅,就是在罵他一竅不通!

    白訥言倒是沒注意到那闊少在想什麼。他向來直言不諱從不阿諛奉承。家道中落的他帶著家裡僅剩的銀兩千里迢迢來到京城,就是為了早日中舉回鄉。

    只是每到夜時對月作詩,腦海里總是月落孤舟獨自拿著魚竿垂釣的女子。銀輝水色弄濕了她的裙擺,不加粉飾的臉靈動俏皮。一雙眼睛澄澈如水,就這般注視著他。

    要趕緊回去啊。

    白訥言想著,便再一次埋首書冊。

    薄霧帶墨痕,玉鏡碎西樓。

    雨落西山,大顆大顆的雨點打碎了天邊的圓月攪碎了湖中的寧靜。

    白訥言怎麼也沒想到放榜的當日,中了舉人的不是自己,而是那個闊少。

    他看著那闊少洋洋得意的拿著自己的詩作坐在轎子上向圍觀的百姓炫耀。

    那一刻,不論他怎樣大聲爭辯,怎樣地向眾人解釋這東西是自己的。眾人留給他的只是不屑的譏笑,還有無聲冷漠的背影。

    「訥言?不是都說了叫你說話小心嗎?如果你那天沒那麼羞辱我,我怎麼會想著用你的詩呢?」那闊少,不,應該是那舉人坐在高堂上看著地上被人摁在地上的白訥言。

    昔日的錚錚骨頭被踐踏在地上的模樣真是看起來又好笑又解氣。

    「你那張嘴那麼會說,這對我可不好啊。」舉人說著,用眼神示意手下。

    手下立即會意,隨即一棍子打在了來人的嘴上。

    被人打翻在地的時候他也似乎沒了知覺,就連那張總是口無遮攔的嘴也再也發不出聲響。因為他發現無論如何爭辯,那些人也不會相信的。

    因為當上舉人的不是自己,所以自己說什麼都沒人相信。

    昔日的學社才子,也不知道怎麼了,變得再也不敢大聲說話。就連筆下的詩也做的再不如從前了。

    白訥言被一棍子打成了白嘀咕,才子坐在了城門口變成了行乞的乞丐。一棍子啊,碎的不是瓷做的才子,碎的還是孤舟月下相逢的那個夢。

    他漠然地坐在城門口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這是無處可去的他唯一可以坐下的地方。他以為他就要坐在城門口直到死去,可是那一天月華正濃之時雙目清澈的女子帶著一身熟悉的魚腥從城門口走了進來。

    「請問你見過一個姓白的公子嗎?」乞丐抬頭,見著一臉笑意的漁女雙目已被淚水浸濕。

    他聽到了城門外傳來的縹緲的鐘聲,伴著月華的透徹如水一般在他心裡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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