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乾江早年是漁夫，在東邊淺灘附近打魚，那裡少有人去，魚群發展壯大，個個肉質鮮美。

可這條江太大太長，王城太多人以打魚為生，一條大魚才賣上十幾銅板，鄧乾江只有一個人，光是人口稅也壓得他難以喘氣。

後來發生一件大事，鄧乾江轉行了。

誰成想，轉行後布匹生意蒸蒸日上，坐擁一套四進四合院。

遠思揪著眼前冒頭的小草：「沒看過你呢。」

「要是能早些遇見就好了。」鄧乾江彷彿想起什麼，臉上漫起苦笑，不過很快便斂下悲痛，繼續掛起溫和笑容。

遠思還在揪小草，聽見鄧乾江聲線不同，抬頭望去看見熟悉的微笑，又重新低頭自己玩耍。

鄧乾江把荷葉摺疊，一點點撕出一個小人的模樣，展開時兩個小人手牽手：「玩這個吧。」

這等新鮮玩意兒遠思第一次見，面露驚喜，眸中似有光，雙手拿著擺弄：「這是你和我嗎？」

鄧乾江笑著沒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遠思背部，鮫人的背與人類不同，肩胛骨更尖銳突出，一條脊椎貼合著皮肉，那是骨感的美，肉眼可見的瘦。

目光往下移去，一條魚身與腰身相連，青白色魚鱗漸漸往上爬，到肚臍時開始減少直至消失。

多美啊，毫無防備。

寬大的手伸出觸碰皮膚，入手一片冰涼，手指停在脖子處，來回摩挲：「冰冰涼涼。」

遠思不喜歡被人觸碰要害的感覺，稍微躲了躲，下一秒手被鄧乾江握住，滾燙的熱度讓他魚尾猛然甩動。

「我是熱的，」鄧乾江與遠思雙手相握，「人類和鮫人不一樣。」

鄧乾江說：「我能抱抱你嗎？」

「什麼？」

「我想抱抱你。」

柔和的嗓音落下，不等遠思同意，鄧乾江鬆手，轉而卡住遠思腰窩拉出江面，將人整個抱在懷中。

猶如太陽的熱度頓時完全包裹遠思，鮫人並不習慣如此龐大的熱量，掙扎的有些厲害，浸在江中的魚尾攪起水花，淋濕鄧乾江半身。

一聲輕笑近在咫尺，氣息停留在遠思魚耳旁，讓他實實在在打了個寒顫。

鄧乾江攬住纖細的腰身，嗅著江的水氣：「遠思，你別亂動。我只是想讓你感覺人類與鮫人的不同。」

遠思逐漸安靜下來，被鄧乾江抱在懷裡，面紅赤耳，控制不住情緒，兩個小人被他捏地皺巴巴。

好一會兒，鄧乾江才拉起遠思的手仔細去看。

修長手指間長了蹼，摸起來薄薄一層，半透明色澤在陽光看起來像冰晶。

「傳言，鮫人淚可使人死而復生，屍油燈千年不滅，血肉長生不死。遠思，這是真的嗎？」

遠思縮回手，小心翼翼展開皺巴巴的小人，很是珍惜：「當然是假的。」

「你所說都是人魚所擁有，鮫人怎麼能和深海人魚相比？」

同是海怪，人魚強大太多了。

他們在深海廝殺，控制天氣，鮫人只能待在江河年復一年織著鮫紗。

等小人展開完畢，輕輕放在土地上，遠思在鄧乾江懷裡轉身，雙手捧著眼前人的臉。

眉眼柔和，俊逸非凡的男人啊。

這時遠思才後知後覺，喃喃自語：「原來人類是熱的呀。」

遠思痴痴笑起來：「我以為只有太陽有溫度呢。」

陽光投下，照耀在遠思身上閃爍細細粉末，他像是在發光，刺得鄧乾江眯起眼，也刺得他內心震蕩。

他想起自身是漁夫時發生的那件事。

毋庸置疑，好的事情總會到來，而當它來晚時，也不失為一種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