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九也是條真漢子，硬挺著沒吱聲，只是臉色瞬間黑成了鍋底。

蘇元睫毛忽閃忽閃的，萬分無辜，眼底卻精光乍現。

忍氣吞聲夾著尾巴做了這麼久的人，終於揚眉吐氣了一回。

蘇元端出一臉假笑：「哎喲，小九，你沒事兒吧？疼不疼呀？」虛情假意的關心裡由內而外散發出幸災樂禍的味道。

燭九被氣得不輕，扭頭就走。

蘇元這下不急了，慢悠悠地挎著小包袱，打算趁早下山。估摸著小寵物應該飛出一定距離了，再輕飄飄地勾勾手指頭，把人弄回來。

抓抓樂玩得樂此不疲。

如此幾次，燭九是真的想弄死這小王八羔子了！

有生以來還沒人敢這樣戲弄他，燭九狠狠掐著他的脖子:「你找死嗎？！」

看著挺凶的，但卻不疼，頂多有點喘不來氣，蘇元知道他不敢下重手，有恃無恐:「前面那邊有幾個人，你幫我搞定他們。」

這還真敢把他當靈寵使喚啊？燭九手下加了點力，腕間的符文再次散發出淡紫色的幽光，似是隱隱的警告。

燭九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虧，氣得要死還不能發作，直接現出原形一尾巴掃過去，門庭那邊哎喲哎喲地躺了一地，就連山門支柱都隱有搖搖欲墜之勢。

蘇元吞了口唾沫，好……好大一條……鱗片黑得發亮，金色的豎瞳里，像藏著一把淬冰的劍。

腿控制不住地開始發軟，幸虧他很快便恢復了人形，蘇元背倚著一塊山石，暗自平復陡然竄上來的內急感：「他們......不會死吧？」

「不會，本君從不殺無辜之人。」他好歹是個佛門長大的妖，這點原則還是有的，這麼一通發作，燭九心底終於舒坦了些，長袖一甩，「走，本君送你下山，到了山下，咱們好聚好散！」

蘇元滿臉堆笑：「好啊~」先下山再說，至於什麼時候散，還不得我說了才算？

燭九在前面冷著一張撲克臉，蘇元蹦蹦跳跳地跟在後面，一路走，一路唱：「今天是個好日子啊，心想的事兒都能成～啦啦啦啦~」

燭九好幾次想給他一腳，讓他閉嘴，可最終還是忍了下來，有生以來脾氣從來沒這麼好過。

好不容易捱到山腳，燭九深呼吸一口氣，勉強擠出一絲和藹可親的笑：「那......我們就在這兒分道揚鑣？」

蘇元雙手叉腰：「不行！」

剛提上去的嘴角立馬垮了下來：「你、再、說、一、遍？」

「欸，你別這麼凶嘛，凶主人是要遭雷劈的……」

蘇元越說，燭九臉色便越黑。

陰沉著臉的燭九還是很有威懾力的，蘇元心裡發毛，生怕他突然變成條蛇來嚇自己，可憐兮兮地拽他衣角，試圖裝可憐：「這裡荒郊野嶺的，而且天都快黑了，要是遇到野獸怎麼辦？」

燭九後牙槽都快咬出血來了，默念心經才勉強忍了下來，咬牙切齒道：「行，本君送你到城裡！」

無妄山地處偏僻，最近的城鎮，在二十里開外。

走到燈火闌珊的城門口時，天已黑透了，城門也關得嚴實，蘇元癱在城牆下，看來今兒個還是免不了露宿荒野的命運。

後頸被人拎了個措手不及，蘇元眼看著身體被動地一起一落，周圍的景緻便換了個樣兒。

層層樓閣臨水而建，紅燈高掛，鬢影繚繞。

畫舫中不時傳來絲竹鼓樂之聲，一派歌舞昇平之景。

還沒來得及多欣賞幾眼，屁股就挨上了堅硬的石板路。

蘇元捂著屁股，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你……你！我突然想起來，你是會飛的！那你看著我連滾帶爬走這麼久，好玩嗎？！」

「好玩啊，今晚月色正好，突然就想散散步。」燭九挑眉輕笑，絲毫不內疚。

好啊，這條蛇的心眼兒不光小還很黑，公報私仇是吧！　

蘇元賴在地上不起來，燭九輕輕踹他一腳:「前面有個客棧，快起來！」

一條畫舫靠了岸，木質舷梯上，下來一名少年，輕衣薄衫，眉眼如畫，顧盼生情。

一名男子緊隨其後，巍冠博帶，一派風流瀟灑的姿態。

二人有說有笑，少年抬頭說了句什麼，一不留神，腳下踩空，差點摔下去，男子一彎腰，將人騰空抱了起來，低頭耳語幾句，少年紅著臉羞澀地把頭埋進他懷裡。　

蘇元累得兩眼發黑，仰頭看著籠罩在頭頂上方高大的男人，眼神幽幽怨怨:「腰酸腿軟，站不起來。」

剛踏上岸的兩個人聞言相視一笑，遞過來兩道意味深長的目光，像在打什麼啞謎。

蘇元不明所以，試探地伸出雙手:「抱～」

「啪」高舉的手背被重重拍了一下，燭九面色微變:「一天天的，凈學一些什麼東西！」

蘇元一臉莫名其妙，又有點委屈，看看別人不用自己走還有點羨慕。

「起來！」燭九自上而下睨著他，「嫌不嫌丟人？」

夜風吹起翻飛的衣袍，輕盈似紗卻又半點不透光，蘇元抬手抓住，質感涼涼的特別舒服，他輕輕拽了拽:「你好歹搭把手吧？」

燭九猶豫了下，還是把手遞了過去。掌心裡，貼上來的手指頭纖細而柔軟，帶著哺乳動物特有的溫度。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人類的手牽起來這麼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