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不餓，我去買點菜，回家做飯吧。」

陸信搖了搖頭說：「不用了，我還得回一趟公司。你就前面放我下來。」

沈崇巍想了想直接問：「你是還有什麼事情嗎？」

陸遠緊緊地握著手機：「沒有，就是需要回去寫報告，你今天先回去吧。」

沈崇巍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看著陸信，陸遠嘆了口氣說：「我有點私事要解決，別看了，再看皮都看薄一層了。」

陸信親吻了一下沈崇巍的臉，沈崇巍輕易就被滿足了，但還是心有不甘：「不能吃個飯再解決嗎？」

陸信搖了搖頭下車了。走遠後，翻開手機去看，陸信給他發的消息，只有那一條。他不知道陸靈靜怎麼找到陸遠，心裡的慌亂在剛剛與沈崇巍待在一起時被按壓住，但現在周遭的車水馬龍，以及陸遠的了無音訊。他都忍不住的慌亂

他買了副墨鏡，打算回家一趟。

他是為了陸遠以後讀高中能夠讀個好點的學校，有個好一點的環境念書才買的。他猶豫地開了門。他小聲地喊了一句：「媽，我回來了。」

「阿信，回來了？過來坐。」

陸遠看著母親頭髮多出來的銀絲，以及每說一句話，就能看見臉上皺紋的運動，他的害怕在心裡流動，讓心臟從來沒有平靜過。

「怎麼頭成這樣了？」母親輕輕柔柔地摸了摸他的頭。

「不小心摔了。」陸信有些輕描淡寫地帶過了。

「對了，你不是要帶你的另一半過來看看嗎？」

陸信被人抽了一巴掌似的，他每次回家都會說何霄哪裡哪裡好，以及把何霄送的禮物連捧帶誇，說他有多窩心，非要送點老人家的保健品。其實保健品都是他買的，他不敢說何霄暫時沒有想要見家長的意思。

原來之前的關係早就在日積月累中破碎，可他還在執迷不悟，裝不知道。

母親在那時聽了很多，最後就問了一句：「他對你好不好？」

「當然好，怎麼會不好。」

「那就好。」

幾年前的聊天畫面記憶猶新，如今卻成了這幅模樣，無法實現帶回家給母親看看，看看自己曾經誇耀，喜愛的人模樣。

陸信抽了抽鼻子說：「我們……分手了。」

母親頓了頓身體，電視里的電視劇不停播放，她摸了摸陸信的頭，沒有言語，只是在無聲的安慰。

「媽，我沒事。」陸信說不出口，對於沈崇巍，他們之間的關係過於道不明說不清，他不可能說自己一分手，就愛上沈崇巍，而是從打pao開始。

他心裡埋伏著一個炸zha彈，還有一把一直懸在頭頂的尖刀，隨時隨地就會爆炸，還有被尖刀刺穿。

他不能說不愛沈崇巍，溫柔是他永遠的渴望。但他沒有理由說服自己，沈崇巍為什麼愛他，愛他什麼，他沒有一處地方值得被人愛。

他的面容比普通那些人更為醜陋。

「阿信，要是難受了，一定要跟媽說。媽現在就你這麼個孩子，不能在有什麼事，我心裡不好受。」

「可是姐……」

「她是不是找過你了？」

「嗯。」

母親嘆了口氣：「突然就回來。她要帶走陸遠，可是也不對我說說這些年發生什麼。但看她穿的還可以，說明日子不差。但我知道你捨不得陸遠，是嗎？」

陸信悶悶地說了一聲「嗯。」小時候的陸遠總是黏著他，他寫個作業，就那麼個小不點的崽子總要爬上他的肩頭，去看他在做什麼，但總有一種血濃於水，已經過往歲月密切他們之間的關係。

「我也捨不得，但我後面想了想，小遠長大了，要問問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媽。」

畢竟陸遠確實是陸靈靜親身的，可他不過是個舅舅的身份。

他們倆聊了幾句，陸信便說公司還有事情，先回去了。母親點了點頭說，讓他下次回家吃個飯。打個電話讓小遠回家，這麼大個孩子，都九點了還不回來。

看了媽還不知道陸靈靜找了陸遠。

陸遠吃著眼前的七分熟牛肉，看著眼前光鮮亮麗的女人，陌生疏遠但帶著一絲苦澀。他以前的記憶沒有了，但他知道這是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面的母親。

「那個……小遠啊，吃點肉。」陸靈靜幫陸遠切好了，陸信捏著衣服角。他是在跟同學打籃球時被叫住，說他的媽媽在門口等他。

他明明知道是這個女人丟下他走了，可是他還是扔下了球，跑到門口去，去找那個人，那個他的母親。但是現在卻總是渾身不自在，因為陸靈靜總是要流淚的眼睛，還有在化妝品裝飾下的歲月痕跡。

他知道她過得很好。

他一口都沒吃，可他看著眼前那些牛肉，這個餐廳他吵著陸信要吃好幾次，但他這裡價格不菲，他們消費一次都覺得肉疼。可是陸信結完一個月工資就帶他來吃，心情總跟現在不一樣。

「我不會跟你走的。」

陸靈靜切肉的手頓住，慢慢地放下刀子和叉子，噴泉里音樂靜靜流淌。

「小遠……媽媽在國外找到一家很好的學校，比這裡要好一些。」

「不用，我在這裡過得很好。」

陸靈靜拿出包里的鑰匙，上頭掛著一隻小布偶貓掛件說：「媽在那裡給你準備一間房間，要不要跟媽媽回去一起住。」

陸遠看著那串鑰匙，跟媽媽一起住嗎？可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拋棄他，厭惡他，就選擇離開嗎？他永遠都記得，他看不清臉，但總能聽見她在哭，哭她恨死那個拋下他的男人。

他身體流著素未謀面的男人的血脈，可他現在竟然要住進另一家陌生的土地上過新的生活。他到底重要嗎，陸信捏緊了拳頭。

「不必了，謝謝你。」禮貌拘束，充斥著距離冷漠。

說著，陸靈靜眼淚就掉下來：「小遠，是媽媽對不起你，我錯了。」

陸遠於心不忍，給陸靈靜遞紙巾：「陸信和外婆都對我很好。我在這裡過的很好，你不用擔心什麼。」

他有很多想問的。

你有回來看過我一眼嗎？

你有在異國他鄉想起我一次嗎？

你有遺憾過沒有參與過以前的歲月嗎？

看著陸靈靜滿臉的眼淚，他好像知道答案。可心裡不願意承認，因為那些悔恨，錯過，永遠無法彌補已經造成的傷害。

不是一些小恩惠就能彌補的。

「可是，陸信他自己也有工作，他以後會有自己的家庭。到時候你呢，你該怎麼辦？他不會管你的，小遠，你就聽媽媽的話，好不好？」

「不好，陸信他不會拋下我的。」陸遠忍不住反駁，好似陸信在她嘴裡不是一個什麼好人，他不喜歡任何人這樣評價陸信。

「可是小遠不能跟他待在一起，他是同性戀，這是病，陸遠，你不能跟同性戀人待在一起，會被影響。」陸靈靜固執想，陸遠肯定是被陸信表面給欺騙了，不知道陸信真實面目。

陸信憤怒不斷膨脹，他不能忍受陸信被評價成這樣，他猛地拍桌子，刀叉清脆震動起來：「你不準這麼說他，他是同性戀又怎麼樣，這對他對我好不好有什麼關係。這憑什麼被你說成是病。他很好……比你要好得多。」

「不是的……不是的……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小遠。」陸靈靜想要安撫陸遠的情緒。

「那你還是什麼意思，挑撥離間我們，好帶走我是嗎？我不走，我不會跟你走的。」說完陸遠就跑了，沒有一秒的停留。

陸遠被許多情緒淹沒，他不知道能說什麼，不甘，害怕，悲傷，憤怒，他已經分不清楚了。他不想再次被拋棄，他也想要擁有母親，那種可以在學校活動來參加的母親，家長會能來參加的母親。

而不是現在這樣，扭曲奇怪的母子關係

可他也不想離開陸信，想要陸信留著他，不要拋棄他。

他人生每次重大節點，都是陸信參與。

那次陸信明明在工作上勞累一個月，發著燒，掛完水，還是要來給他籃球比賽加油助威，他都記得。後面燒的說胡話，倒在觀眾台，嚇得他球都沒拿穩。他不允許任何人去貶低陸信，他捏緊了拳頭，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樓下。

他抬頭就看見下樓來的陸信，他陰鬱的臉讓陸信明白了點什麼。他摸了摸陸遠的頭，沒說什麼，讓他趕緊回家，外婆等得著急了。

陸遠點了點頭，沒說什麼，回家去了。兩人不約而同都沒有提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