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吃海喝一下午，蘇元終於吃累了。

這條狐狸的脾氣也真是好，免費吃，免費喝，還免費陪

、聊，半點也沒有不耐煩，跟那條臭屁的大蛇形成了鮮明對比。

天色漸暗，有人過來掌了燈，河岸邊的大紅燈籠又儂麗地亮了起來。

蘇元柔柔眼睛，打了個軟軟的呵欠：「不好意思打擾你這麼久，我得回去睡覺了。」

「要不今晚就住下吧？客棧那邊，我差人去說一下。」

「那……會不會很麻煩？」

「不會，我這裡平時也是沒意思得緊，有朋友來，我很開心。」

朦朧的睡意退去一些，蘇元欲言又止。

他說是朋友哎……是朋友的話可不可以……

整個下午他都在眼饞，奈何嘴上不好意思，內里賊心不死。

白清正吩咐人去收拾屋子，轉身聽見小孩兒在身後問道:「你是狐妖吧？」

「嗯，怎麼？」

「小白……我可不可以……」蘇元眼冒綠光，白清這隻老妖怪都被嚇得後退半步，這怎麼跟那些要扒自己狐狸皮做衣服的人類一個眼神兒？

「……？」

蘇元湊到他耳邊低聲嘀咕了一句，看著還有些羞澀。

白清臉色微變:「……這個，妖的尾巴可不是能隨便亂摸的。」

「啊？」蘇元撅起嘴，面露失望。

「很失望？」白清眯起一雙狐狸眼，兩指捏住他的下巴，「你……這是在向我求、歡麼？」

蘇元瞪大了眼睛，四指朝天發誓:「沒有！絕對沒有！」

「那就好，」白清起身撣了撣衣服，「不然我怕三昧回來揍我，現在我可打不過他。」

看他癟著嘴，難掩失落的神情，白清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腦袋，笑道:「你若真想摸，我明天找幾個小孩兒陪你玩兒。」

*

當初在天劫里，燭九受了不小的傷，養了這麼些日子，才算差不多恢復了。

日行千里之下，回無量山只用了半日，破天荒地老和尚不在寺里，一個小沙彌拿給他一封信:「師傅去找南極仙翁下棋了，臨走時交代，若你回來了，將這封信交予你。」

老頭兒又搞什麼花樣？

燭九將信將疑，拆開來一看，黃絹紙上豪邁地書了一行字:

【大道三千，各有緣法，究根歸底，無非因果。】

老和尚慣愛打啞謎。

因果？

他自修鍊以來，雖不至悲天憫人，但也從不做虧心之事。

燭九著實懵逼。

小沙彌款款施了個禮:「師傅還說，若你還不明白，那就想想你成精之前做過的混賬事。」小沙彌說完就一個勁兒地罪過，好像說了什麼燙嘴的話。

成精之前？

燭九腦子裡叮的一聲，醍醐灌頂。

不會吧？！

若說因果，自己欠下的因，也唯有一個心結而已。

那都是千年前的事了，靈智初開尚不通人性的小蛇在與一隻刺蝟的糾纏中受了傷，後被一小和尚撿了回去。

小和尚是無量心最小的弟子，平素最愛撿些受傷的小動物回去，貓貓狗狗小兔子的也就算了，蛇這種東西他也敢撿，心太大。

果然受驚過度的小蛇，醒來張口就給他來了一下。當時誰也沒料到，看著黑黝黝的一條小東西，毒性能大成那樣，沒等無量心趕到，小和尚就一命嗚呼了。

他欠那小和尚一條命，也欠他一段造化。

虺這種上古遺脈，性野難馴，又孤驕好勇，即便開了靈智也很少有能獨善其身的。

若不是後來無量心不計前嫌的點撥教化，他也決計沒法兒修鍊到今天這個程度。

如果說蘇元是他命中的債主討債來了，那這個因，該怎麼還啊？

做他的靈寵？

也不是不行，只是……這段日子以來，他都做了些什麼啊！

把人家又是嚇暈，又是欺負成淚人，總之都不是個靈寵該做的事兒。

燭九痛苦地掐了掐眉心，悔不當初啊！

回程的路上，他一路都在想著能不能做點啥挽回一下，甚至連幫他追回掌教之位都列到試行名單上了，可是怎麼也沒想到蘇元能跟那隻狐狸混到一窩！

真的是一窩！

燭九到的時候，一屋子的狐狸，啥色兒的都有，不知道的還以為進了狐狸洞，而蘇元喝得醉醺醺的，靠在一隻毛肚皮上，笑得一臉痴漢樣兒！

才走了不到兩天的時間，吃喝玩樂就算了，還收了一屋子的小妖精！

能耐啊！

房間里的溫度瞬間冷了下來，剛剛還撒著歡的小狐狸們一個個哆哆嗦嗦，夾著尾巴，低聲嗚咽。

蘇元掀開醉意朦朧的眼皮，呲牙一笑:「小九，你回來啦。」

「嗯。」燭九的臉色稍稍好了些。

小狐狸們抵不住這駭人的低氣壓，一個接一個貼著牆根溜走了。

連抱在懷裡的那一隻都一蹦而下跑了，蘇元著急了:「你們去哪兒啊？」

意圖去追，胳膊卻被人拽住了，一回頭對上燭九黑沉沉的一雙眼，某一瞬間，瞳孔中心的漩渦泛出了鎏金的色澤。

蘇元覺察到他在作妖，手掙不脫，便一腳踢在他小腿上:「你幹嘛？嚇著我的小可愛了！」

蘇元還光著腳，力氣也不大，撓癢癢似的，燭九卻突然有點委屈，低聲嘀咕:「不就是有毛麼？哪兒可愛了，又打不過我。」

蘇元據理力爭:「有毛的就是比沒毛的可愛！」

燭九才不管什麼可不可愛，他信奉的一直是實力才是王道，可這會兒被他這麼一嚷嚷，著實有點鬱悶。

蘇元喝得有點飄，腳下打著擺子，還不忘討價還價:「你把我的小可愛都嚇跑了，得賠我，明、明天，我要擼貓！」

原來是只要帶毛的都喜歡，燭九都快被氣笑了。

「你怎麼這麼花、心？」燭九扶著他到桌邊坐定，給他倒了杯茶解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解渴，「我把自己賠給你好了吧？」

「嗯？」蘇元不解地抬起頭，水汪汪的眼睛裡映著窗外的雲霞。

「我以後都不走了。」燭九避開他的視線，舔了舔唇，又潤了口茶，聲音還是顯得有些幹澀，「我會保護你，不會再讓人欺負你。」

蘇元眨眨眼睛，抽了抽鼻子，突然一把抱上了他的腰:「小九，你真好……」

怎麼有這麼傻的蛇，上不了天了，還要保護罪魁禍首，好蛇啊！蛇里的活雷鋒啊！太感動了！

燭九僵著胳膊，手足無措，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扶上他的後腰，拍了拍，試探道:「蛇呢，生來性野，但一般也不會主動咬人，它不像你們人類，天生就開靈智，所以有時候難免會被嚇到或誤傷，如果……它傷過你，可不可以給個機會補償？」

「啊？」蘇元懵了，燭九總不至於想把當年咬過自己的那條抓過來補償吧？！可那條蛇都不在這個世界啊！怎麼抓？

或者燭九是想消除他對蛇的偏見？

說來也是，因為那一條而遷怒所有的蛇確實有點沒道理啊。

蘇元思慮良久，最終鄭重地點了點頭。

燭九終於鬆了一口氣:「我會對你好的，不要再去招惹那些帶毛的東西，蠢死了！」

蘇元腦子不清楚，但還拎得清，抱大腿要緊，毛茸茸暫時不擼也是可以的嘛，立馬乖乖點頭:「嗯嗯，小九最聰明了！」

柔軟順滑的髮絲在頸間磨蹭，清幽的酒香在鼻息間徜徉，燭九一時沒忍住，被蠱惑了一般，低下頭，唇尖碰上了額角，碰完自己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