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冼沒有回答，沉默地伸手掐了個訣跟上。

其實他進來時看不到幻境，亦或者他是進不去女鬼的幻境。

因為他陽氣太重的命格體質，鬼怪都不願與他走的太近，更加不會自己不怕死地主動招惹。

小房間里泛著幽綠的光，靠在牆邊的梳妝台安安靜靜的，桌面上鑲嵌的銅鏡還是那般青灰模糊的鏡面，映照不出房間的景象。

可觀斯南是見過的，他是真正意義上地面對過鏡子里突然出現的那張臉。

「我...我覺得她應該挺好相處的吧。」觀斯南假笑兩聲地打著哈哈，似乎想用自己拙劣的玩笑話掩飾內心泛生的恐懼和不安。

梵冼察覺到他的情緒有了變化，伸出手摸上他的腦袋揉了揉。

「不用怕，我等會兒點根引魂香，與你一起。」

引魂香對已經是陰氣體質的觀斯南來說不受什麼很大的影響，關鍵是梵冼，他陽氣太重，需要用引魂香將他身上的陽氣掩蓋住，這樣才能欺騙過狡猾的鬼怪。

有梵冼的陪護，觀斯南心裡自然是放鬆了不少。

他把背包取下，拉開拉鏈從裡面翻出幾包東西，「我給她買的蘋果有好幾個種類，還有元寶蠟燭也買了不少，應該夠她用幾天的。」

看著他自言自語般地把東西一一掏出，梵冼心裡突生一個詭異的想法。

這哪兒是在招魂，壓根就是在拜祖宗，人家鏡中鬼只要蘋果，他還自發地掏錢買元寶蠟燭。

把元寶和蠟燭規規矩矩地擺上梳妝台，然後認真地挑選了一個看起來皮子很紅的蘋果。

「我們開始吧。」

深吸一口氣，觀斯南拿起勾魂筆在青灰的鏡面上快速地畫了一道符。

待金光的符融入鏡中，他將筆一擱，拿起一旁放著的水果刀和蘋果，盤腿坐上水泥床。

梵冼默默地走到他身邊，衣袖一翻，拿出引魂香就著手指泛出的磷火點燃。

繚繞的白煙與幽綠的光慢慢交融，青灰的鏡面點點漣漪的波紋擴散，一點點的黑絲蔓延著，悄然無息地從鏡中延伸出來。

盤腿坐著的觀斯南腦海空白，放鬆著心神。

逐漸感受到陰冷刺骨的寒氣迎面而來，從纖長脆弱的脖頸邊遊走，觀斯南眼皮子跳動了下，拿著蘋果和刀的手越發的用力。

「是你......來了嗎？」

他發出的聲音很幹澀木然，像是在喉頭卡了許久才說出來的。

夜晚的月亮皎白無暇，被輕淌的雲遮住了大半，宛如一把要沾血的鐮刀。

十二點已經悄然而至了。

如水墨的長髮慢慢沿著他蒼白的皮膚紋理滑動，如同無聲的回應，帶著冰涼的氣息浸透骨髓。

觀斯南緩慢地睜開眼睛，那張慘白詭異的笑臉浮在鏡中，空洞的眼睛與他異色的雙眸在空中視線交匯上。

被那鏡中微笑的女人死死盯著，觀斯南不僅視覺上得到了刺激，心臟也像受到了劇烈的刺激，隔著一層發僵的肌肉飛快地跳動著。

聽著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觀斯南喉頭滾動了兩下，語調微顫著對鏡中鬼說：「我，我來削蘋果給你吃。」

說完低下頭看著蘋果，手裡拿著水果刀顫抖著手去削皮。

梵冼手拿引魂香，站在一旁一言不發地注視著鏡中浮現出慘白而陰森的女鬼面孔。

女鬼沒有注意到刻意隱藏氣息的梵冼，她現在一心只對陰氣誘人的觀斯南感興趣。

觀斯南正壓抑著心裡的恐慌，慢吞吞地削著蘋果，一塊塊連著果肉的皮被他一刀刀削在地上。

幾分鐘後，只剩下小半塊白嫩果肉的蘋果被放置在梳妝台上。

「請，請吃。」

鏡中的女鬼黝黑空洞的眼睛沒有動，似在疑惑那被削得看不出模樣的蘋果，白花花的果肉格外顯眼。

「我要紅的！！！！我要紅的蘋果！！！」

好半晌，女鬼以為觀斯南在欺騙她，憤怒地模仿著觀斯南的聲音叫囂著。

因為她的憤怒和激動，梳妝台也在不斷地發出咚咚咚的震動聲。

觀斯南見狀，暗暗有些委屈，想他一個從來沒吃過蘋果的人，第一次削皮的機會竟然給了個女鬼。

他平常對吃不太在意，自然不會留意世上有多少好吃的食物水果。

在凈慈寺都是齋飯，沒有水果吃，上學期間他也從來沒有買過水果。

而蘋果這種時常能在市面上出現的水果他也只是偶爾聽說，並沒有見過也沒有吃過；更何況是削蘋果，他白天也就臨時抱佛腳地在網上找了幾個視頻看了下，可夢想美好，現實骨感，第一次確實削得丑了點。

女鬼才不管他到底是不是第一次，她只知道自己被欺騙了，被個看起來心思單純，相貌冷酷的青年給騙了。

房間里的陰氣被氣憤的情緒控制著，不斷地帶著陰冷襲上觀斯南的面孔。

女鬼空洞的眼中開始溢出血紅的淚，一聲聲如同催眠的聲音凄厲地擴散著。

「我要紅的蘋果。」

「我要很紅的蘋果。」

「你沒有紅蘋果，那你就把身體送給我。」

「把身體送給我。」

觀斯南明白她的憤怒，想要再搶救下似地開口請求：「要不，要不我再幫您削一個？？」

女鬼哪兒能聽進去他的話，身姿從鏡中探出來，紅艷的衣服下空蕩盪的，被陰風一吹翻飛開來。

笑容詭異的臉帶著奇怪的弧度拉扯著，陰森森的牙齒輕輕啟開，下一秒就能撲上來把他撕碎一般。

觀斯南瞪大眼睛，異色的瞳孔難以置信地瞬間擴張。

他看見了什麼？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女鬼沒有身體！她衣服下什麼都沒有！

濃黑如水的長髮糾纏在觀斯南身上，急切地想要得到他的身體似的越來越多地裹上。

就在認命地閉上眼睛時，旁邊一隻手伸了過來，剎那間就抓住了快撞在觀斯南身上的女鬼腦袋。

梵冼眉間硃砂如點紅墨，鳳眸沾染著邪氣，淡淡地掃過手裡掙扎的一把黑髮。

「做鬼也敢輕易傷人？」

女鬼怎麼也沒想到這兒還有一個人。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