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國最高統帥競選最後一天，羅伊大人已經抵達了會場，身邊陪著的都是多年的老朋友，警衛在門外直接被攔了下來，不準入內。

左侑趕到時，遠遠的看見自己哥哥站在巨大的雕塑下，他小跑過去，「哥，我來晚了。」

左偲想像小時候那樣伸手摸摸弟弟的頭，結果發現自己已經不能再象當年那樣伸手就能摸到，而弟弟也不是他想像中的略帶頹喪，弟弟把情緒隱藏的很好很好，他也已經不需要哥哥安慰了。

「沒晚，大人他們進去後還得折騰倆小時，快到中午的時候競選才會開始。」左偲給弟弟手裡塞了一個牛皮紙袋，「警衛不能進，裡面是我的衣服和肩章還有工作證，你換上衣服用我的身份進去，我回家等你們。」

「好。」左侑沒有推辭，他今天需要光明正大的站在羅伊大人身邊，不僅是為了保護，更是為了以防萬一，在必要的情況下指控安格斯將軍和塔爾醫生。

連夜審訊出來的資料和中央軍校地下室里挖出來的證據是他全權負責的，羅伊大人都還沒拿到。

左侑的身型本來就和左偲很像，從背後看上去幾乎一模一樣，雖然看臉還是能看出來兩人不同，但是左侑在臉上帶了個墨鏡，勉勉強強不熟悉的人也能看得過去，更關鍵的是，聯合國政府那麼多人，有肩章和胸前的工作證，也沒有人會刻意去看臉。

競選要面向全體民眾，故而地點安排在中層的E大廳，左侑到達大廳時，氣氛並沒有他想像的那樣緊張，羅伊大人甚至和安格斯將軍坐在一起，兩個人有說有笑相談甚歡。

左侑走到羅伊大人身後的空位置上坐下，旁若無人的打著招呼，「安格斯將軍，不知道您還記得我嗎。」

頭髮已經花白了的安格斯轉過頭來，看著精神倒還好，就是他已經太老了，滿臉的皺紋幾乎讓人猜不透他的神色，「恕我失禮了，這位是……」

左侑心裡暗罵一聲，臉上帶著客氣的笑容自我介紹道，「安格斯將軍，我是環境安全部的左偲。」

安格斯像是恍然大悟一樣，不住的點著頭，「原來是你，我看你長得就有些眼熟，我和你父親也打了多年交道了。」

左侑心裡有些鄙夷，他和他父親長得不像，他和哥哥都像母親，只有大姐長得像父親。

不過安格斯像是真的沒認出他來，沒有認出眼前這個來打招呼的小官員其實是不久前他對塔爾說「只要研究出有效數據生死不限」的倒霉蛋。

他笑笑沒再說話，只是轉身去將手裡填得滿滿噹噹的文件夾交給了一會兒和羅伊大人一起上台的助理，小助理也是明白人，當下就去修改了幾段羅伊大人的發言稿。

左侑沒有馬上回到羅伊大人身後，而是躲在一角落觀察著安格斯將軍身後帶來的人們。

有幾張面孔他曾見過，是在「塔」的時候，這些人大致上都是軍隊的高層，還有幾個和圍繞在安格斯將軍身後，隱約成保護態的，他沒見過，也不是現役哨兵或嚮導，但是看穿著，也都算是聯合國里不大不小的官員。

左侑腦子裡突然冒出個奇怪的想法，既然他可以冒充大哥進來，難道安格斯不能也讓人頂替身份？

而這些人，如果是普通警衛倒還好……可是如果不是警衛，而是塔爾醫生製作的和喬林一樣半人半機械的怪物呢？

阿比斯在應該能看出來，但是他是真的看不出來，只能提升警惕注意著那方的動向。

這次最終競選除了羅伊大人和安格斯將軍外，為了陪襯，同樣還有幾個候選人，不夠眾人心裡也都清楚，主要競爭者還是羅伊和安格斯。

時間逐漸接近，前面的演說安排的是其他競爭者，最後才是兩尊大神的較量。

左侑回到羅伊大人身側，他們證據充足，現在只需要冷靜，然後靜靜地等著就夠了。

C區醫院，高危病房裡推出一個病床，阿比斯和左侑都徹夜未睡，清早送走左侑之後，阿比斯好不容易坐下眯著休息一會兒，聽到病房裡的聲音猛地竄了起來。

「過來確認一下情況吧，病人已經脫離危險，可以進入普通病房了。」

阿比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一路跟著來到普通病房。

「醫生，他什麼時候會醒？」阿比斯拉住就要出去的醫生，小心翼翼的問道。

「什麼時候醒我也不太好說，目前他的身體狀況，應該是被注射過一些私制的提純性藥品。你要明白，不僅哨兵的身體容易瀕臨極限，嚮導的身體被後天幹擾自身能量也是一種臨界狀態，嚮導現在的狀況像是自動關閉了機能，我們推測，他的身體清理幹凈幹擾因素完成代謝後應該會醒。但是這並不是絕對的。」這醫生很友善，或許也是因為沒見過被折騰成這樣的嚮導，他拍拍阿比斯的手，帶著滿屋子的醫護人員離開。

阿比斯關上門，近前看了看躺在床上，渾身插滿管子，有出氣沒進氣的好友，也不敢碰他，轉了兩圈後只得在一旁陪護的小沙發上躺下，左右也是睡不著，阿比斯打開自己的網路和主板系統，直接看起了競選的實況轉播。

此時正是安格斯將軍演說的後半部分，他魁梧的身體和老邁的臉簡直不像是同一個人身上的兩個部分。阿比斯想起喬林，和那一地下室令人作嘔的各種屍體，簡直看到安格斯就覺得生理性不適。

「……人類應當更加重視我們所生存的地方在經歷了成千上萬年的苦難之後，不能將過去的苦難遺忘……我們有最強大的戰士，我們更有最堅定的覺醒……如何使我們的聯合國更加偉大，如何使每一個人蔘與進偉大的建設當中，我們不能退縮，正如每個人都應該有知情的權利，每個人更有無畏而強大的義務……」

阿比斯看的直搖頭，什麼叫使聯合國更加偉大，分明是使他自己的權力更上一層樓。

「……我們理應積極主動的作出進步，我們最好的戰士不僅應依靠天然覺醒，我們是脫離了蒙昧的偉大物種，我們應該掌握自己的身體，每個人都能擁有強大的能力……透過以上種種，我們人類的光明在於自己，過去不是一切，過去僅供緬懷，而我們每個人真真切切所擁有的強大力量才會是整個族群進步的光芒……」

演說時，鏡頭也會偶爾轉向下面的聽眾席，羅伊大人和左侑在鏡頭中一閃而過，阿比斯卻還是捕捉到了左侑臉上的厭惡和不耐，想來應該是想到了卧床不醒的嚮導。

安格斯將軍的演說正式進入結尾部分，總之不過是以旁敲的方式為自己拉選票，阿比斯不想再去看他，換了幾個頻道，意外的發現了恰好有一個頻道正在播出社會新聞。

內容是，中央軍校某學院的院長辦公室中發現了地下密室，經過檢測，疑似人體改造基地，並從中發現上百具屍體，下一步將會逐步開放社會辨識……

昨天阿比斯他們收隊的時候，羅伊大人傳來消息，告訴他們把塔爾和喬林綁回來就行了，地下室里的其他物證採集清楚數據，用不著大費周章的清理。

他昨天還在想，羅伊大人是不是要和安格斯將軍留一點情面，不會大肆把安格斯將軍做的事全都抖摟出來，結果今天就看到了社會新聞，還正好是在安格斯將軍進行演說的時間內。

這哪裡是要留一點情面，分明是打著徹底撕破臉，把安格斯將軍徹底踩下去的心。

不得不說，幹得漂亮。

這樣一來，羅伊大人的演說中根本不用面向公眾直接指責安格斯將軍私下做違背倫理和法理的改造實驗，只要輕描淡寫的對安格斯將軍的演說內容作出質疑，再將話題引到同一時間的社會新聞中就行了。

阿比斯沒有將社會新聞再看下去，饒有興緻的切換回了實況轉播，羅伊大人演說里主要關注著民生和社會治安問題，還涉及到了軍隊服役者的權益保障。如他所料，羅伊大人根本沒用到昨天他們才發現的那些事情，專註於自己的政見之餘，對「那些不切合實際情況和違背公正法理的事情與設想」作出了否定。

「違背公證法理」，阿比斯默念著這句話，看向了還躺在病床上的人。

實況轉播的現場似乎出了問題，鏡頭晃起來，轉播也很快被切斷，但還是播出了安格斯將軍身邊幾個人在羅伊大人演說結束下場時突然出手攻擊的畫面。

阿比斯注意著轉播掐斷後要接上的其他節目，啞然失笑，羅伊大人還真是什麼都算計的明明白白，轉播的竟然正是那則發現人體改造實驗基地的社會性新聞。

昨天他有件事沒有對左侑提，他們昨天下到地下室之後，塔爾醫生好像才剛剛從昏迷中醒來，彷彿神志已經不清醒了，他趴在地上，舔舐著實驗室中一灘鮮血。

塔爾醫生身上沒有傷口，地下室也沒有其他活人，那血只能是尚夏的。

後來他們進去後又將塔爾醫生打暈，再次在車上醒來後，塔爾醫生才恢復了清醒。

這事他也警告了其他人不許說出去，如果被左侑知道，那個混賬的急脾氣只怕會拎著槍直接殺了塔爾。

他一點也不擔心左侑在現場能不能保護住羅伊大人的安全，如果這點事都做不到，看他以後可這麼張狂。

阿比心滿意足的關了主板，靠著沙發靠背假寐，左侑忍了一肚子的氣，今天可算是有個合適的理由動手泄泄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