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回到小院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雲九泠這一趟出去，可算是心滿意足的回來。

進了院子後，傅離直接進屋。雲九泠路過一棵樹的時候，步子停了下來。

「呃……」腦袋中突然刺痛一下，雲九泠從喉嚨里發出一聲悶哼。雲九泠性子擰，他偏要繼續過去。

這樹和其他的樹像是有區別，雲九泠本能的從上面察覺到了生機。只不過是棵普通的樹而已，葉子比其他的樹綠了些。

枝頭好像掛著什麼東西，雲九泠眨了幾下眼睛，那東西還是沒有看清。抬手揉眼，還能聞到傅離給他敷上藥草的味道。

嘟嘟——

有人敲門，雲九泠伸向枝頭的手停住了。褲腿被小九用牙咬著往後拽，雲九泠用腳尖一挑，「你怎麼比我還積極？」

小九剛是想告訴主人：快走！那個果子不好。主人就是碰了那果子之後，什麼都不記得了。

但是它突然間發現，它沒法和主人說話了。小九站住，扭頭看到從堂屋裡又出來的白毛，肯定是他搞的鬼。

「是誰？」雲九泠走過去，問了一聲，外面沒有人回答。把門閂拿開，難道是傅離認識的人？

拉開門，外面站著的是一個墨紫色長袍的男人。雲九泠眼睛一眯，這個人認識他，在看他第一瞬間眼神的波動他不會認錯。

「你找誰？」雲九泠拉開了半扇門，站在門內，也沒有往外走。他腦袋裡是空的，只記得傅離。

左樞在看到雲九泠第一眼，就察覺到了不對勁。陌生，不是裝出來的，雲九泠是真的不認識他了。

抬眼看到了院子里的另一個人，是凡間隨處可見的打扮，穿著布衫，黑眉黑髮。

左樞身為天皇大帝，主御群靈、執萬神圖，一看那雙重瞳就辨認出了那位的身份。

「走錯了，抱歉。」仙階是無法逾越的界限，眼前那位可是天地之主，左樞真沒有在他面前造次的想法。

雲九泠看著那人微一頷首轉身離開，神色莫名。那個人肯定沒有走錯，臨走時的那個眼神更是值得深思。

關門回去，雲九泠臉上帶了點不悅，走到傅離身邊，小聲抱怨，「真是煩人。」

傅離沒說話，轉身回了屋裡。勾陳宮的天皇大帝，來這裡肯定是為了找雲九泠的。傅離垂眸遮住了眼，還不是時候。

吃過晚飯，兩人就各回了房間。雲九泠側躺著，身下被褥是新的，比傅離的還軟和。視線落在窗戶上，雲九泠還在想那棵樹。

哇嗚哇嗚！小九奶聲奶氣地叫著，雲九泠趴到床邊，伸手捏捏小九的耳朵。「你知道那棵樹是什麼嗎？」

小九尾巴搖地都快飛起來了，它知道那棵樹，主人來白毛家就是為了摘那棵樹上的果子。但是那棵樹好危險，主人碰過之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它說得再多再歡快，雲九泠也沒有答話。小九很急，白毛到底對主人做了什麼，主人聽不到它說話。

「好了，快睡覺。」雲九泠把小九按在床腳的衣裳上，是他的舊衣裳，用來給小九墊窩。

小九有點蔫兒，尾巴都垂下來了。它打不過那個白毛，也沒辦法告訴主人白毛是壞人了，它一定是九重天上最差勁的神獸。

雲九泠是真的聽不到小九說話了，他只是認為小九不知道。本來他體內的力量就控製得不好，也就沒多想。

「傅離，傅離……浮黎……」睡不著，睜眼看著房頂。雲九泠腦袋空蕩盪，沒有其它東西可想，就開始念叨傅離的名字。

好像醒來之後，他記得的名字是浮黎。當時傅離把他按到床上，說的是：吾名傅離！

傅離從卧房裡出來時，聽到了小如蚊蠅的聲音，在叫他的名字。黑夜裡，白眉白髮襯得他愈發沉靜，眨眼便消失在原地。

青山中，已經夜半，更是沒有人出現。傅離的步子邁得輕，袖手於後。直至走到一處山體前，他才停下了步子。

伸手貼上山壁，傅離閉眼默念幾句，一陣光閃過他直接進到了山體里。與外面不同，這裡是一片很大的空間，幾道發光的石柱高聳而起。

在正中央，放著一張閃著微光的玉床。走近了看，床上躺著一個軀體虛晃的男子。

男子身著全黑衣衫，臉色卻蒼白如紙，長發未束，死氣僅從他的眉眼間就散出大半。

玉床旁有一把椅子，傅離走過去坐下，動作間可見他極熟悉這裡。

山洞裡沒有回話，只有玉床上的光影浮動。傅離眼神掃了一眼玉床上的人，便不再看他，「他已是閻王，整個地府都在他手中。」

玉床上的人不會回話，連眼瞼都不曾顫動。傅離手搭在膝蓋上，輕敲兩下，「你若是想醒，我便救；若是不想，我便將此處告訴他。」

連空氣都不流動的安靜，片刻後，有另一道聲音響起。不同於傅離的音色，更像個少年。「你如何救我？」

如若能救，傅離還需要在青山鎮呆這麼久？一聲嗤笑，「我這副樣子還有救？真是笑話。」

傅離的手一頓，垂眸。「那我將此處告訴他。」

沒等傅離起身，另一個聲音就頗有些氣急敗壞，「浮黎，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靜默半晌，還是能聽到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你……」再開口的時候，氣勢就弱氣了不少。「你說要救我，怎麼救？」

傅離向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不容易出現了淺笑。卻又想到了什麼，那抹笑意很快褪去。「你可知有一位青華大帝？」

「你不是下午剛來說過麼？」聲音離傅離近了些，「怎麼？相處不錯，看上他了？」

肩膀上似乎還有雲九泠手上的力道，傅離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輕呵一聲，「胡鬧！」

不用看就能想到，那個聲音的主人肯定在撇嘴。傅離搖搖頭，起身，「青華大帝主司救苦救難。」

剩下的話也沒有多說，走到他進來的位置。手貼上山壁前，他側首又看了眼玉床上的人，「你這結界越來越弱，小心他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