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離回到小院，不過才一盞茶的時間。走到卧房門前，傅離頓住了步子。

被子是凸起來的，傅離還能看到被子在動。他的步子放得重，兩步之間身上的露水濕氣盡除，又變成了黑髮黑眼的模樣。

「你在我這做什麼？」傅離站在床邊，看著從被子里鑽出來的人。許是捂得有些緊，雲九泠的臉發紅，滿身熱氣。

雲九泠從被子里鑽出來，很大方的往裡面躺了些，又拍拍身邊的床。「我睡不著，你去哪兒了？快過來睡。」

看傅離依舊居高臨下看著他，雲九泠手撐著臉，側卧。「你別讓我自己回去，我不同意。」

說這話的時候，絲毫沒有睡在別人床上的自覺。

傅離低頭解開腰帶，把外衣脫下放到床腳，上了床。躺在雲九泠給他留出來的半張床上，大被同蓋。

「你去哪兒了啊？」雲九泠往傅離那邊湊了湊，能非常明顯的感覺到傅離身上的涼氣，還有草木的味道。

去山裡了？下午不是剛去過。

「趕緊睡。」傅離閉上了眼睛，不欲多說。

雲九泠如果能被這一句話打發掉，也早就被傅離扔出去了。他前一刻還笑嘻嘻，像極了討糖吃的孩子，這下臉就陰沉了下來。

往傅離那邊湊了湊，把臉埋在傅離的頸窩，鼻尖唇角都挨到了傅離的身上，沒有任何阻隔。

手搭上傅離的腰身，雲九泠很明顯的察覺到，手下的這具身體僵硬了。鼻息本來還好，撲在浮黎身上，就熱了許多。

「傅離，你是不是又煩我了？」其實傅離哪有什麼時候是不煩他的，雲九泠雖然腦袋空了，卻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

如果是白天，如果雲九泠抬頭看，他就能發現傅離的耳朵紅透了，眼神深沉得嚇人。

但現在是黑夜，他只顧垂眸遮去怒意，都看不到。手下的僵硬取悅了他，傅離還是沒有說話，雲九泠眼皮耷得更低。

他的臉貼著傅離的側頸，雲九泠整個人都偎到傅離身邊，蹭了蹭臉。他能讓傅離把他帶回來，就能撬開傅離的嘴。

早就說過了，雲九泠脾氣不好又倔得很，腦子裡一片空白也改變不了，他不爽的時候別人可以開心？

「傅離，你說話呀。」雲九泠的耳朵沒壞，傅離的呼吸聲重了不少，這是要生氣了？還真想看看冷淡自持的人生氣的樣子。

雲九泠嘴角翹的越來越高，臉上的表情卻是冰冷不變，還是不說話？棱形嘴唇張開，一小截帶著他溫度的舌頭伸出來，勾了一下傅離側頸的血脈。

轟隆隆——

上半夜皎潔明亮的月光全沒了，天上炸出幾道驚雷，雲九泠赤著腳站在院子里，身上還是方才的一件單薄裡衣。

閃電照亮夜半，雲九泠臉上的笑意愈發明顯。氣急敗壞把他扔出來可還行，就是可惜，剛剛沒來得及看傅離的耳尖紅沒紅。

在院子里站了會兒，狂風大作，雲九泠手腳有些發冷。轉身回去敲門，卻沒能走近房門前一步。

雲九泠又換了個地方，轉到了傅離卧房的窗戶外，也是同樣沒能走進去。往傅離賞給他的那間房子去，也是同樣。

豆大的雨滴傾盆而下，嘩啦啦的聲音不絕於耳，雲九泠身上本就單薄的衣服瞬間濕透，貼在身上。

院子里沒有避雨的地方，就連廚房他都進不去。雲九泠仰臉朝天，散開的頭髮在身後滴著水。

突然偏過頭，目光凌厲。院子里的那棵樹上是什麼在發光？雲九泠這次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那棵樹的枝頭確實掛著果子。

往傅離卧房窗戶看了一眼，以傅離那死人性子，這場雨他要從頭淋到尾。不做些什麼是不是太對不起這風這雨？惹到了傅離也該慶祝一下。

雲九泠本能地從這棵樹上感受到了生機，與這幾天他見的任何樹都不同，雲九泠走到樹下。

腦袋被錘砸一般的疼，雲九泠面色不變，只是嘴唇愈發慘白。這果子長得還挺好看，有拳頭大小，像是一個個光球。

雲九泠伸手握住枝頭的孕果，全身都一陣刺痛。用力一扭，那顆果子就被他摘了下來。

這果子果核極小，和一粒米差不多大，呈紅色。雲九泠用指甲掐了一下，聞了聞從破口處流出來的汁水，無毒。

傅離院子里種的果樹，必定與其他地方有些不同，雲九泠依靠本能如此認為。沒辦法，他的記憶不太好用。

張嘴咬了一口，這果子沒什麼特別的味道，甜味也淡淡的。咬到嘴裡之後，沒嚼兩下就化成了水，順著喉嚨流下去。

「呃……」雲九泠摔倒在地上，劇痛，他只能靠著樹幹才能不蜷縮在地上。雙手捂著肚子，整個人都要團成一個球。

雨勢沒有變小，轟隆隆的閃雷一個接一個，頭頂上的樹冠又不能擋住多少雨水。雲九泠覺得他要死了，就說傅離院子里的果樹與其他地方不同。

肚子像是被刀絞，雲九泠抿緊了嘴唇，瞪著眼睛來分散疼痛。這下好了，他自己把自己送走，不能煩傅離了。

不對！有人。

雲九泠動作緩慢了不少，察覺到有人後抬頭就花了不少時間，來人已經近到身前。

接連砸在身上的雨點沒了，雲九泠看不清面前之人的面目相貌，卻本能不喜，全是死亡的氣息。

「你還好嗎？」聲音帶著淡淡的自然沙啞，略顯渾厚，語氣卻是不差。

有隻手按在了他後心，雲九泠沒辦法閃開，他現在連眨眼都費勁。話說不出來，也就回答不了。

「我不會害你。」這是雲九泠聽到的最後一句話，等那人一說完，雲九泠就昏了過去。肚子上的疼痛逐漸消失，卻熱的不行，四肢冰涼。

像是出了院子，雲九泠很累，他是被那個人打橫抱著。傅離，快出來救我，我會乖一點的。

抱著雲九泠的人，閃身便出了被傅離布上結界的院子。懷中這人應該就是九重天上的青華大帝，就是看起來有些狼狽。

就在他們消失的後一秒，堂屋門被拉開，傅離瞬間化為白髮模樣。語氣略重，「離殊，你僭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