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不怕讓你皇兄看到了怪罪你壞了規矩？」

「皇兄自己還壞規矩呢，才不會說我。」

齊明暻沖著他吐了吐舌頭，從袖子中掏出一直捧著的熱乎乎的燒雞和花糕，在黎徹面前晃了晃然後自己跑去爬上神座將外麵包著的油紙扒開。

「祭司哥哥你看，這些都是五姐姐給的，五姐姐說只要我進來跟你一起，就都可以吃！」

黎徹看著他一路跑過去，無奈地換了身衣服將帶血的白衫送進內殿叫他們處理好，這才出來用玉杯接了兩杯聖水擺在神座旁邊的檯子上，又把齊明岳送進來的點心放在齊明暻面前笑了笑。

「還有這些，喜歡的話都給你吃。」

齊明暻抬頭看看面前人送過來的吃的甜甜一笑，撕下一塊油紙包著雞腿遞給黎徹，說道：「祭司哥哥也吃。」

黎徹伸手接過這個雞腿，看了半天才小小地咬下一口，他看著眼前吃相還算儒雅的齊明暻有些恍惚。齊明暻的母妃是整個皇宮裡最受寵的寵妃，入宮十幾年不爭名不奪利，容貌傾世心性善良，最重要的是在後宮裡生活了這麼多年，卻沒結下什麼仇，實在是難得的女人，只是這樣好的女人卻死得早，城裡的人都當她是病死的，只有少數人心裡清楚，她是自殺的，扔下年幼的孩子和寵愛她的君王，在三尺白綾上送了性命。

按理說宮裡的孩子，母妃又是受寵的，不該這樣貪吃才對，天下的珍饈有什麼是他吃不到的，黎徹放下手裡的雞腿，坐在齊明暻對面笑意吟吟地看著他吃，沒有說話。齊明暻偷偷抬頭瞄向黎徹的時候撞上他的視線，黎徹好看的眉、有神的眼，都一齊落入他的眸中，那眉目都彷彿出自天工，一刀一刻都精緻得不像凡物，尤其黎徹此時正定定地看著他，看得他心臟砰砰亂跳像是做錯事被逮了個正著一樣。

他知道自己露餡了，但還是忍不住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去才用布絹擦了擦手，從口袋中掏出一塊磕掉了一角的玉佩，放在桌子上推給黎徹看，黎徹看著那塊玉，臉上的笑定住，隨即便冷了下去連忙握在手裡查看不對勁的位置。

「這……怎麼會這樣？你怎麼會有。」

「是白天撲進祭司哥哥懷裡的時候掉下來的，我抓住了，但還是磕在我的玉佩上面了，所以……」齊明暻說著，又掏出一塊玉佩放在了桌上，這是他母妃留給他的玉，兩塊玉相觸的位置都碎了一個角，壞的不大，卻已經沒了當初的樣貌。

黎徹蒼白髮涼的指尖握住玉佩，用力到整個手都在顫抖，纖長睫毛下紅了一雙眼睛，他看了看齊明暻，忽地凄涼一笑，眼淚便從眼眶中掉了出來，看得齊明暻在一瞬間慌了神。

「祭司哥哥……對不起，我……」

「沒事，」黎徹努力平穩著發顫的聲音，手心張開時那塊玉已經在他的手心化成齏粉，齊明暻看著他的手驚得站起身，一雙眸子里寫滿了無助與害怕。黎徹看向他同樣站起身，繼續道，「你的玉是你的母妃留給你的吧，我的也是，女人家總是喜歡這些首飾玉器，覺得好看又有靈氣，現在既已受損，玉的靈便消失了，這大概意味著我們都要學會放下以前的人了。」

黎徹轉過身輕笑了一聲，問道：「是不是？阿暻。」

齊明暻站在原地搖搖頭，又點點頭，儘管他知道黎徹都看不到，他仍在驚訝黎徹能夠將玉器頃刻間化為齏粉的能力，他知道祭司是皇宮中最神秘、最不可褻瀆的職位，但他還不知道祭司擁有這種令人忌憚的恐怖力量。

「你走吧，既然你能溜進來，說明你還是有些本事的，下次不要偷偷溜進來了，走正門就是。哦，還有，替本司謝過五公主好意。」

「哦……」

齊明暻知道他惹黎徹生氣了，還讓這麼好看的大哥哥傷心得掉了眼淚很是過意不去，但是黎徹都已經開口趕他走了，他只好伸手拿回自己的玉佩在四個聖衛軍的注視下從哪兒來從哪兒走了，他進來的時候也是光明正大的，這四個人並沒有管他的意思，好像木頭一樣。

齊明暻灰溜溜地溜出至聖殿後看見藏在一旁等待著的齊明熙，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齊明暻立刻跑到她身邊摟住她的腰埋頭蹭眼淚，齊明熙也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只知道齊明岳才剛出來不久。她猜想著是不是小暻被皇兄發現了挨了訓才哭這麼厲害，不過現在也不能由著他在至聖殿後面這麼哭，只好拉著他的手腕抬腿就走。

「走了走了，男子漢大丈夫挨個訓有什麼好哭的，我還沒見過皇兄凶你呢。」

齊明暻在宮裡處處受寵，宮裡上到皇上下到太監宮女，但凡是個聽說過瑾貴妃的人都知道她有多受聖寵，而齊明暻是她親生，承襲了她大半的容貌和秉性，自瑾貴妃去世了之後皇上就更加疼愛齊明暻，齊明暻也沒有辜負皇帝厚望，在這樣的順境下非但沒變得張揚跋扈，反而更加小心內斂，聰明伶俐。

「我……我把祭司哥哥惹哭了……嗚。」

「什麼？！」

齊明熙原本還扯著一走一絆的齊明暻一個勁兒向前走著，聽見他抽咽著說出來的話卻瞪大了眼睛掐起腰看著他，嚇得旁邊路過的宮女太監跪在一旁看著兩個人動也不敢動，齊明熙環視一圈他們擺擺手讓他們滾蛋，隨後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把他惹哭了？」

「我……白天不是摔了一下，把祭司哥哥母親留給他的玉撞碎了，祭司哥哥就……就哭了。」

「你啊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下豈不是討好不成反而讓他傷心了嗎！哼。」

齊明熙指尖點了點齊明暻的鼻尖，便氣哼哼地轉過身自顧自地走了，留下齊明暻一個人傻愣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齊明暻從生下來還沒有被人這麼對待過，無論是王公大臣還是皇兄皇姐都不會跟他這麼生氣，他獃獃地看著齊明熙的背影連忙用袖子蹭了蹭臉上的淚痕跑著追上去。

「五姐姐，不要扔下我，我怕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