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的打算是至聖殿中的水可以勉強用三日，但他沒有料到至聖殿的水不是人工排的，而是會自己排的，還是一天一排，白子煜留下的藥不多，他便沒有再用，掐算著時間估計還要等上幾天，黎徹忍著疼痛脫掉沾著血痂的衣服赤裸著用濕布沾著粉末一點一點塗在潰爛的皮膚上。

「嘶……」

黎徹一手舉著銅鏡看著，另手將粉末塗在自己的肩頭，注意力全在鏡子上，所以當白子煜推開房門的時候，黎徹嚇得殺人的衝動都有了——他還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來找他。

「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擔心藥不夠，先帶了些回來，後面還有，得過幾日才能到，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祭典之後全城戒嚴，恐怕很難光明正大運進來。」

白子煜倒是沒有嚇到了黎徹的自覺，而是伸手拿過他手裡的布，將藥粉均勻塗抹到他後背的創口上。黎徹放下手裡的銅鏡，抬腿踹了他一腳，埋怨著：「也不知道關門，怕別人不知道你少主有傷？」

「府里都是自己人，少主不必多慮。」

白子煜一本正經地說著，塗好藥粉不忘揉揉自己被踢疼的小腿，隨後去拿了新衣服給黎徹換上，下意識替他別腰封的時候在桌上找了一圈，又在床上找了一圈，問道：「少主，你的玉呢？」

「毀了。」

「毀了？那不是主母送的嗎？」

「被齊明暻看見了，沒辦法，留著也是禍害。」黎徹狀似平常地說著，沒再像之前那樣激動，那塊玉只有他才有，被人撞見恐怕要平白生事端，毀掉是最好的選擇，黎徹那時沒有猶豫，只是有點痛心。

「這樣……那也沒辦法了，可惜少主最喜歡那塊玉。」

「好了，以後不要提起了，既然已是舊物，毀了就毀了吧。」

白子煜應了一聲，看著黎徹的表情愈發複雜，他知道他們這樣的人除了心中的大業，現在什麼都不能想，他的少主、他、外面那些的下人，他們都放下了不該有的七情六慾，跟著黎徹一同為了最終的目標而奮鬥著，所以黎徹捨棄了那塊承載著他回憶與親情的玉。明知他很痛心，白子煜卻什麼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是，那我先下去了？」

「等等，去幫我查一下椿山獵場，太子殿下邀請我過幾日參加宮裡的圍獵，地形一類越詳細越好，皇上剛宣布要我輔佐太子管理政務，怕是有人要坐不住了。」

「是。」

太子府

「哎，你說，皇叔為什麼讓新來那小孩兒輔佐你啊？左相為人正派，又輔政多年，有才有德的多好啊！」

顧峰倚在齊明岳的長椅上翹起了二郎腿，滿不在乎地說著瞥一眼在外面不知道跟鴿子叨咕什麼的齊明岳，吐掉了嘴裡叼著的狗尾巴草，起身湊了過去。

「看什麼呢？」

「說人家是孩子，你才多大。之前父皇說朝上大臣有反心，要我萬事加倍小心，做事儘可能一碗水端平不要有偏向之心，若是父皇要左相輔佐我政務，那右相必定心懷不滿，且不說右相手裡握著一半兒兵權，就刑部這幾個都夠我心煩的了，黎徹，他不過父皇用來吸引注意力的幌子罷了。看這字條，有人要對他動手了。」

齊明岳將手上的字條遞給顧峰看，字條上只有寥寥三個人：護祭司。這是之前他安排在右相身邊的親信，這三個字足以證明右相對黎徹有動手的心思了，齊明岳猜想若是動手也只可能是這幾日，一旦黎徹這祭司位坐穩，那即便是想動他，也難了。

「祭司剛剛上位，要是這個時候死掉，短時間內不會有第二個祭司出現，我們何不殺了他找人代替，反正祭司總是以面具示人，他的真面目還沒有幾個人看過。」

「不，」齊明岳打斷了顧峰的話，緩慢地搖了搖頭，「偷換祭司容易惹得上神震怒不說，黎徹也不過是個少年，是比你我小不了幾歲的活生生的人，為了地位就這樣輕易抹殺一個人，我做不到。更何況……」

顧峰看著他猶豫的神情，心裡有了猜測，可他更想齊明岳說出來好證實他的猜測。

「更何況這個祭司好像真的有些本事。」

齊明岳沒有告訴顧峰他在那三日之中進過至聖殿，顧峰自然不知道他已然親眼見識過黎徹展現出來的那些神秘手段。黎徹雙眼泛著藍色幽光如同魂魄被剝離般空茫，之後又吐血的模樣還時常浮現在他眼前。同樣，顧峰也不知道他其實在黎徹哄齊明暻的時候，跟在後面親眼看到他瓷白修長的手指間溢出的藍色光芒。這些他親眼所見的神秘能力，讓他不得不相信黎徹恐怕並不像之前那些祭司一樣，是個以虛假神術服務皇權的空架子。

顧峰雖然比齊岳更早意識到這些，卻也乖乖噤了聲，沒有將這些詭秘事件告知任何人。，他太清楚接黎徹入宮的那一天經歷了什麼，無論是馬的異常，還是他被挾持住那一瞬黎徹周身縈繞的藍色光芒，一度讓他以為黎徹會什麼妖術。現在聽齊明岳一說，他深深覺得這個黎徹不簡單。

想殺殺不得，還要他護著，這就有點煩了。顧峰煩躁地繞著齊明岳走了兩圈，嘆了口氣。

「行了，若是死在你手上，父皇知道了還要問你的罪，你乖乖護著他就是了，我估計他們不敢在宮裡動手，那狩獵那天你可要多留神一些，他好像身子骨很弱，別一個不注意真被他們得逞了。」

「知道了，我做事你還不放心嘛！」

齊明岳伸手鄭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把黎徹交給他了的樣子，顧峰一副嫌棄的樣子將他的手推了下去，餿主意很快從腦袋裡冒了出來。

「你說……真若是有人選擇在那一天動手，我是不是可以先暗中觀察一陣看看他的實力。」

「確保他安全就好。」

「放心，保證沒問題。」顧峰拍著胸脯做了保證之後用肩膀撞了撞齊明岳的，神秘兮兮地湊近貼著他耳邊問了一句：「你這麼上心他，是不是有別的目的啊？」說完還沒等齊明岳反應過來便笑著翻牆溜走了。齊明岳望著牆邊愣了愣，伸手將衣角整理平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