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明睿叫住要上前來扶他起來的下人，自己站起身，咚地一聲跪在地上，朝著黎徹深深一拜，黎徹看著他的舉動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已經涼掉的茶水，一字一句地說道：「本司救你，不是為了要你這一拜，是希望你在邊疆有點作為，也算不辜負本司扶持。」

「明睿謹記今日祭司所言。」

二人目送齊明睿離開，白子煜上前關上門，黎徹這才將自己一直忍耐著的一口血咳了出來，白子煜皺了皺眉，上前用絲帕替他擦凈血液，黎徹抬手握住他的手，臉上的笑容終於冷了下去。

「少主，有什麼信不能我去送，偏要自己去，您的身體還不可以用輕功。」

「這有什麼，子煜，你瞧見了嗎？就連註定的天子血脈也要跪在我腳下，皇帝兩個最優秀的兒子被我玩弄在股掌之間，如今大皇子要我輔佐，四皇子的把柄在我手上，其餘剩下的，不過是群烏合之眾。子煜，你要儘快維持住我的身體，不能把希望全部寄託在那個病秧子身上。」

「少主……是。我知道了，今日少主邁出了一大步，可以好好放鬆一下了。」

「是啊……可以好好放鬆一下了。」黎徹抬手狠狠抹下嘴角那抹血色，輕嘖了一聲。「可惜了我那梨花兒木屏風了。」

黎徹整理好衣物穿過內廳走去後院，白子煜跟在他身後透過樹蔭遠遠看見院中小塘邊橋上站著一個人，看著甚是眼熟。白子煜下意識叫住黎徹，黎徹卻搖搖頭示意他不用擔心，讓他先離開自己一個人走了過去。

聽見身後腳步聲愈來愈近，顧峰迴過身來，手裡正拎著一盞油燈。他摘下油燈上罩著的琉璃盞，將躍動的火苗遞到黎徹面前，黎徹拿出那封手信，看著火舌卷上宣紙，將信燒了個殆盡。

「他不是我的人。」顧峰話語篤定，不需要黎徹的確認或否認，他知道黎徹肯這麼信任一個人說明他一定是他熟悉的人，而他也漸漸發現這偌大的宅子里少了一個人。「是那天，那天那個白衣男子？」

顧峰一提及那天的事，話中總是有或多或少的局促，黎徹走到他身邊，手臂撐在橋欄上沒有說話，顧峰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月光照在他那張天仙似的臉上別有一番風韻，顧峰低下頭看向他的腰間，卻出乎意料地看到了他想看到的東西——他送的玉佩，他有佩在身上。此刻的顧峰像是中了什麼蠱一樣，倒也不追究他身旁那個穿著聖衛軍服飾的人是怎麼混進來的，只是吹滅油燈放在地上，解開自己的披風動作極其輕柔地搭在了黎徹身上。

「你……你身上餘毒還未清幹凈，能不要動作就別動作了。今日要不是我替你將這封信偷出來，你一番苦心經營豈不是白費了。」

「顧峰。」黎徹看著遠方微微失神，誰也不知道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麼，「齊明岳是與你一同長大的兄弟，我設計陷害他的母後，你卻幫我，為什麼？」

「皇後囂張跋扈，仗著家族權勢胡作非為，惹了不少的人，已經是眾矢之的，明岳也很反感她的所作所為，這次雖說是你設計陷害，寧妃娘娘不過一介不受寵的宮妃，就算是皇上醒著，也不會對皇後做什麼嚴懲重罰，讓明岳處理反而能給他落下個秉公不徇私的好名聲，還有……我欠你的，該替你做些什麼，只是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包庇兇手。」

「呵……你欠我的。」黎徹話頭頓了頓，右手食指搓了搓左手食指指節，思考著怎樣開口才更妥當一些。「你說的若是你欠我的命，這些還遠遠不夠，你若說那日，就忘了吧，我沒有在意這些。你問我為什麼要包庇，我可以告訴你，因為害人之人，已經是死人了。」

其實黎徹知道顧峰這麼做的原因和目的，只不過他想讓他自己說出來，卻不知為何顧峰在他面前還猶豫了幾分，終是什麼都沒說，黎徹嘆了口氣，轉過頭看向他。

「你上次不是有事想問我，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也知道答案，但是現在你我間互不了解，恐你不會信我的話，所以，我會找個合適的機會告訴你。」

黎徹抬手將身上的披風拿下來推進顧峰懷裡，錯開他的身體朝卧房走去，顧峰站在原地抓著懷裡的披風看著黎徹的背影，隨後一腳踏上橋樑飛身離開他的院子。

黎徹說的是實話，他並非刻意包庇齊明睿，只是因為在他眼裡齊明睿已經與死人無異了。

翌日，齊明睿一大早便準備好了上路，因為前一晚沒有住在宮裡，所以眾多送行的皇子公主都跑到城門口來送他，黎徹和齊明岳並肩站在最後，看著五公主和六皇子叮囑齊明睿什麼，卻看到一直未見的三皇子似是沒有什麼心情與他說話，在一旁逗弄著花瓣上停落的蜜蜂。

「看上去三皇子不是很喜歡這個四皇子啊。」黎徹看著眼前這幅景象眯了眯眼，只不過面具遮擋著沒有讓其他人看見。齊明岳在他身邊點頭，側身輕語解釋道：「你瞧他那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不喜歡怎麼會來送他呢，就是平日里交集少，四弟與我都太過關心政事，三弟向來不沾這些。」

「原來是這樣……」

「祭司大人！」

突然傳來的聲音打斷了黎徹的話，他循著聲音看過去，發現是齊明睿在叫他。黎徹與齊明岳示意過後走上前去，齊明睿蹲下身，摟著身旁的齊明暻指了指戴著金面具的黎徹，說道：「明暻，以後你要聽祭司大人的話，四哥不在的時候，祭司大人會好好照顧你的，知道嗎？」說罷抬頭看向黎徹，似乎是在尋求他的同意。黎徹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得意的笑容，一雙眸子卻沒有透漏出絲毫笑意，只是躬身允下他這不過分的要求。

「知道了四哥，四哥你要早點回來啊。」

「諸位哥哥妹妹平日里也都有各自的事，想必祭司大人做事最穩妥。」

「四殿下這是拐著彎兒說本司閑得沒事兒幹呢。」

黎徹一開口原本有些凝重的氣氛一下子活脫了起來，齊明熙的目光還是黏在他身上，不過黎徹受傷這半個月她閉門羹吃多了，這時候也知道收斂了，但她知道黎徹的心裡應該是有她的，畢竟她的香囊，黎徹可是一直佩在腰間呢。

「時間不早了，四殿下該動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