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殿下怎麼了？」慕容玉叫住了那兩個人。

那兩個回頭看了慕容玉一眼，然後其中一個人道：「這位公子難道不知道嗎？」

慕容玉：「知道什麼？」

那人嘆了口氣道：「澈殿下要嫁給鎮遠大將軍君常勝的嫡子君容了。」

「眾人皆知，澈殿下從小就喜歡君容，君容出身名門，也屬意於澈殿下。陛下也曾經與君將軍定過親，如今她們成親確是好事，可為什麼……」

「公子不知道吧，新帝派君容去了雪國，而君容已經死在雪國的戰場上了。澈殿下今天要嫁的是一個死人！」

「還有啊……」

「唉，別說了，那人已經走了！」與那個人同行的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慕容玉聽到「君容已經死了」的時候，他就聽不進去任何話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皇城裡的人很多，慕容玉在長街上的人群中跑著，他想起了夢中慕容澈自刎的情景……他心裡開始害怕起來，若那不要夢的話……

「公主儀嫁，閑雜人等退下！」

這時，長街上的兩側都站滿了禁衛軍。有許多的陪嫁宮人在前面走著，一輛八匹駿馬拉著的鳳鸞車向將軍府緩緩駛去，大紅色的綾綢與白色的絲綾交織在一起。風吹起了紅色的紗幔，慕容玉看到了正在鳳鸞車上的慕容澈。

慕容玉想要上前去，可是卻被一旁的禁衛軍攔了下來：「公主儀嫁，圍觀人等不可靠近！」慕容澈這時聽到了聲音掀起了紅蓋頭往慕容玉這邊看了一下，她看著他睜大了眼睛，然後她又平靜地沖慕容玉笑了笑，就好像在跟他告別……

她穿著大紅色的嫁衣，很美！

慕容澈似乎開口對他說了什麼……

慕容玉也睜大眼睛看她——慕容澈認出了他。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為什麼沒有叫住慕容玉。

他看到那鳳鸞車越走越遠，只有一行陪嫁的宮人還在後面跟著。

「四姐！」

這時，一群穿著銀甲的衛兵紛紛而至，攔住了剛才的旁觀者：「陛下有令，凡是來者，皆拿下！」那些人是皇宮中的銀甲羽林衛，只有南月國的皇帝才能親自調動。

街上的人開始驚恐不安，尖叫著開始四處逃竄起來。慕容玉在人群中涌動著。

「四姐，等等我……」人群躁動起來，很快淹沒他的聲音了。

在人群中，慕容玉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玉殿下，是你嗎？」他看向了後面，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正在不遠處看著他——是夕顏！

「真的是你，玉殿下！」夕顏穿過雜亂的人群到慕容玉的身前。這時，一群黑衣刺客與銀甲軍纏鬥起來，「快跟我走！」夕顏不由分說地拉住了慕容玉趁亂逃跑。

「夕顏，我要去找四姐，你快放開我！」

「不行，夕顏不能放殿下走，即使殿下您現在去也來不及了。」

慕容玉：「……」

夕顏趁著混亂帶著慕容玉來到了一條沒有人的巷子中。

「為什麼？什麼來不及了？」慕容玉激動地搖著夕顏問道。夕顏不作聲。

「你若不告訴我的話，我現在就去找四姐。」

「玉殿下別去！」夕顏拉住了他的袖口，兩行淚痕從她的雙頰清晰地顯現出來，「澈殿下已經打算要隨君容將軍去了，這會兒早該到將軍府了……已經來不及了！」

「不，我……我不相信，夕顏，你肯定是在騙我對不對？這不是真的，明明我走時一切還好好的，這一定是假的，對不對？」夕顏還在默聲哭著……以前她在慕容玉的印象中是最愛笑的人。「啊，夕顏，告訴我你在騙我對不對？」慕容玉繼續搖著沉默不語的夕顏問道。

「我這就去找四姐……」這時後面突然出現的一群黑衣人打暈了他……

「姑娘，這……」那群黑衣人對夕顏說道。

「玉殿下有些神志不清了，帶回瑾王府。還有，你們是瑾殿下最忠誠的死士，若是玉殿下回來的消息傳出去的話……你們應該知道怎麼辦吧？」

「是，我等自會以死謝罪！」

烏雲籠罩了南月皇城，城內下起了大雨，如同那年的雨一般。南月國四公主慕容澈對鎮遠大將軍之子情深義重，嫁入鎮遠將軍府後便自刎隨君容去了……

「還能見到阿玉，真好！」這是慕容澈對慕容玉對慕容玉剛才在長街上說的話。

「四姐！」

慕容玉醒來了。他在一間暗暗的房中，木軒窗外有一顆桂花樹，外面正在下著大雨，雷聲陣陣傳來，殘花落了一地。夕顏正在一旁的燭台上點了蠟燭，她低著頭，為慕容玉倒了一杯茶。夕顏以前最愛笑了，可是她現在滿面愁容，穿著白素衣，沒有一點以前的樣子了。

「殿下醒了啊。」

「夕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殿下放心，這裡是瑾殿下的府邸，外面有死士把守，很安全。」

夕顏：「……」

夕顏把茶遞給了慕容玉。

「陛下駕崩了，三月前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火燒盡了乾清殿，連灰都沒剩下。那火很詭異，怎麼都撲不滅……」

慕容玉驚掉了手中的茶杯。

「陛下駕崩之後，出使北安國的清殿下就回來了。按照南月國立長的規矩，即使朝中有人反對，清殿下還是繼位了。清殿下回來後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前他寬厚待人，是陛下中意的太子人選，可是他繼位變得狠毒，誅殺朝中有功之臣。還把瑾殿下，懷殿下和君容將軍派去了雪國戰場……」

「我不信，我不信！」慕容玉捂著耳朵搖頭道。

夕顏上前：「玉殿下，你冷靜一下，這些都是事實！」慕容玉的手滑落下來。夕顏眼睛紅著。

「那夕顏你呢？」慕容玉問道。

「我……陛下說玉殿下死了後，我就被趕出了宮，瑾殿下收留了我。」

「蘭若呢？」

「蘭若姐姐，她……自請到南山為玉殿下守陵去了。」

「還有……玉殿下，你知道嗎？一直以來為您送桂花糕的人是瑾殿下……」

慕容玉回過頭，向窗外的那顆桂花樹看去，他的眼睛紅了，這是他第一次哭……他被人拋棄過，他沒有哭，快要死的時候也沒有哭。只是親人盡失的時候，他終究還是忍不住。

慕容玉：「知道。」

夕顏起身從暗閣中拿出了一捧泛著香氣的香囊道：「這是瑾殿下走前採的，桂花糕我留不住，花我也留不住，只能把那些花做成了香囊。」她把香囊給了慕容玉，「瑾殿下說如果他不能回來的話，就把這個交給您，讓我代他向玉殿下對那年的事說聲謝謝……他說過他欠你一個道歉和一聲謝謝，可惜他還不了了。在雪國的戰場上沒有找到他的屍體……」

慕容玉接過香囊：「他早就知道了。」

「嗯。」

「對了，澈公主也知道，她留了一些東西，說是有機會的話，讓我交給你。」夕顏拿出了一沓信交給了慕容玉。

慕容玉翻開了那些信：

四月初七，父皇說要把我許配給君容，我很高興，我自小就喜歡他，我知道阿容也喜歡我。哥哥出使北安國已半年有餘了，遭刺客偷襲竟音信全無，澈兒甚是擔心。自此直到五月中旬，天降大火燒盡了乾清殿，舉國國喪。

這時，哥哥竟無聲無息地回來了，半年前跟隨他去北安國的下屬也消失了。哥哥說他遭到了北安國的暗算，帶去的人都死了，他得一人相助才得以脫身。我問他哪是什麼人，哥哥也不說。他給我的感覺很奇怪，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就這樣父皇駕崩三日後，哥哥便匆匆繼位了。

哥哥果然變了，他繼位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剷除朝中以前有功之臣。打壓反對他的勢力，暗殺忤逆他的人，舉國上下，人心惶惶。一月後，百姓怨聲載道。瑾哥哥與阿懷看不下去，找哥哥質問，竟一氣之下在朝堂之上拔劍。哥哥以弒君之罪要賜死瑾哥哥並以受人教唆莫須有的由頭問罪阿懷，我聯合朝野上下的心腹替瑾哥哥與阿懷求情。而哥哥竟然把他們兩個人派去了邊遠的雪國戰場……阿容一時糊塗竟調動私兵問罪哥哥。哥哥大怒，要以謀反之罪對君家施以連坐之刑。我冒雨進宮親自去求哥哥。

我在雨中待了很久，不讓方青為我撐傘，我倒想看看哥哥到底還是不是他。又過了許久，他走出來了。他看著我，眼神是那麼的冰冷，一點都不像我以前的清哥哥。他抬起我的臉道：「若是阿姐還能好好活著的話，她也早該成親了。」我求他念在兄妹一場的份上放過君容。他說會讓我得償所願的——他也把君容派去了雪國戰場將功折罪……

君容一身戎裝，他本應該為南月國戰死沙場的，只是君家世代忠於陛下，忠於南月國，實在不應該背負著謀反的罪名。他走時，我送他到了關外。他說如果他回不來的話，就讓我再找個真心待我好的人嫁了……他走得很急。

君容走後，我派去北安國尋找哥哥的人竟回來了。他們帶回了一樣東西——是哥哥「長命百歲」的金鎖，那是我們出生那天，一個道士所贈，與我「平安如意」的金鎖本是一對，哥哥說過除非他死了，否則是不會摘下來的。我才知道真正的哥哥已經死了，現在坐在皇位上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哥哥！

七月初，雪國邊境傳來消息，南月國戰敗，全軍覆沒，所去之人，無一人生還……短短半載，我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包括愛人。而一手促成這些事的人是坐在皇位上的那個人。

七月初七，我最後一次進宮。這次我是求陛下讓我嫁給君容的，與我想得一樣，他答應了。南月國在那個人手裡遲早要亡，我自是不能獨活，便以身殉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