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歧？」

「顏歧？你怎麼了？」莫淮搖了搖正在出神的顏歧。

瀛洲瓊華島上飄起了雪花，海上籠罩著一片朦朧的霧氣……

「真是罕見啊！瀛洲一千年才下一次雪呢。」莫淮站在瓊華島的一顆瓊花樹下看著漫天的大雪。

顏歧嘆息道：「是啊，雪來了……」

莫淮皺了皺眉：「顏歧，你最近是怎麼了，老愛嘆氣？」

顏歧：「莫淮，你說飛升為神的時候是不是會有劫數？」

「當然了，哪有平白無故就得來的東西，若是想成神的話當然要渡過天劫才行啊！」

顏歧拿出了一把傘擋住了紛紛的白雪：「那劫數會是什麼樣的……」

…………

神界雲霧繚繞，偌大的天池邊有一個身著華服的人守在那裡。瑤芷正在天池旁邊向下看著什麼。他看得十分出神，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

「瑤芷？」一名貌美的紅衣女子叫著正在從天池中往下看的瑤芷，「看什麼呢，看得這樣仔細？」

「一個有趣的人。」瑤芷沒有回頭，他又問道：「花神，你說為什麼這麼多年了神界的人越來越少了？」

花神答道：「神不老不死，若是沒有代價的話，又怎可能平白得到永生。神界的人每三千年都有一劫，若渡過境界便更高一層，若渡不過，那個人當神的日子可就到頭了。」

瑤芷：「我都飛升一萬年了，那我的劫為什麼還沒來？」

「誰知道啊，可能你命中無劫吧！」

「無劫嗎？多少的劫都無人渡過，只有人灰飛煙滅，沒有人飛升，照這樣下去，神界會不會只剩我一個人？」

花神掩面笑道：「我想也是有可能的。」

瑤芷笑了一下，碧藍的天池中倒映著他的臉龐。

水中有一個青衣少年正在舞著劍，他舞累了就停下來歇了歇，喝了一下溪邊的水。他也笑了：「真簡單，或許化神不遠了吧！」拿出了他的那支蕭吹了起來……

瑤芷在天池邊小聲喃道：「叫……顏歧，對吧！」

……

又逢三月，月色正濃。

顏歧走在凡間幽州的鬧市中。那天後，他再也沒有找到那片桃林了。

鬧市中人聲嘈雜，顏歧有些後悔這時候來這裡了。他不喜歡擠來擠去的感覺。

一座叫拱月閣的高樓出現在他的面前，一壇酒從樓閣上落下來……顏歧一個翻身接住了那壇酒。扔下那酒的人正是瑤芷，他這次穿了一身白衣。雪白的靴子搭在樓閣的朱欄上，他的周圍圍著許多女子。他沖了顏歧笑了笑：「我請你的！」。

「這次不是夢了嗎？」顏歧小聲道。

瑤芷下來笑著捏了一下他的臉：「怎麼樣，感覺到了嗎？不是夢了。」顏歧立刻推開了他的手，從來沒有人像瑤芷這樣捏過他的臉。

這時，一個拿著糖葫蘆的小孩從他的面前路過，前方正好有一塊碎石……瑤芷扶住了那個孩子。那個孩子站穩後對顏歧道：「謝謝哥哥！」顏歧這下糊塗了，他蹲下來溫聲道：「小兄弟，不是我扶的你，是你旁邊的這位爺爺哦。」瑤芷聽了他的話蹙了一下眉：「喂，我雖然年紀大，也不能叫我爺爺啊！」

那個孩子撓著頭：「不對啊，這裡就只有哥哥一個人啊！」那孩子笑了一下又跑走了……

「只有我一個人，莫非……」顏歧轉過身來看著眼前的瑤芷。

「沒錯，凡人看不見我。」

…………

瑤芷指了指拱月閣道：「那個，道長啊，可以跟我進來一下嗎？那上面的風景不錯。」

「我不進風月之地……」顏歧還沒說完，瑤芷就拉著他進了拱月閣，顏歧手中還拿著那壇酒。

瑤芷沖他笑了笑：「喝了吧！這裡的桃花醉還是挺好的。」

顏歧舉起酒罈喝了幾口：「好烈！」

瑤芷帶著他一步一步地登上高閣，剛剛在拱月閣的那些人都不見了。樓外的燈籠依舊亮著，樓內初了他們兩個空無一人……

今天是滿月，樓頂的月色十分的好。

「你可以再為我吹一曲嗎？」

「我先問你一個問題。」顏歧放下了酒罈。

「問吧！」瑤芷又躺樓閣的一旁。

顏歧正了正神色道：「上次你戲弄我的事，我暫且不計較了。上次你為什麼說在神界看了我很久，我有什麼好看的？」

瑤芷道：「在神界太無聊，偶爾在天池看中看到了你，覺得你很有趣。」

顏歧：「我一介修道之人，有什麼趣？」

「你天賦異稟，年少成名，瀟灑自在，但三千年卻化不了神。這實在是令人不解啊！」

「……」

顏歧輕輕笑道：「是啊 看似瀟灑，那又有什麼用？活過了三千年，那下一個三千年呢？我真正想要的是永生。」

瑤芷：「那會很寂寞的，你不怕寂寞嗎？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只有自己一個人，沒有朋友，沒有人交心。」

「誰知道呢，我可沒有嘗過呢。話說，上次你說看了我很久，我問你，很久是多久？」

瑤芷眯了眯眼：「這……這個嘛，我也記不得了，就是很久很久……」

「……很久以前嗎，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出現？」

「哼！」瑤芷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道：「我找你了，可是你的境界不夠，就算我就在你旁邊，你也看不到我！」

顏歧呆了一下道：「這樣啊……那我贈你一曲當作賠禮吧！」

「不行！一曲怎麼夠？你要天天都來陪我。」

「哈哈哈，好好。我實在沒想到，堂堂瑤神竟也會這樣求人來陪。」顏歧又捧起那壇桃花醉喝了起來。

「哼，我可沒有求你！」瑤芷一臉不屑道。

……

就這樣，顏歧每天除了修鍊外多了另一件事情——陪著瑤芷……

瑤芷有時會去長青山找顏歧，顏歧有時也會去幽州的瑤神廟內等候瑤芷。瑤芷扶著琴，顏歧吹著蕭……顏歧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與瑤芷在一起只不過短短數十日，卻比自己的三千年來過的要開心。或許他這三千年來的瀟灑都只不過是假的而已。或許就像瑤芷說的那樣，他完全不懂得寂寞。

…………

「子青，我又來找你玩了！」慕成風這次一如既往地從窗戶中跳了進來。

「兄長！」慕成雪興沖沖地跑了過去：「你又從這裡進來了，其實走正門也沒關係了，父親已經允許我出去玩了。」

慕成風笑了笑：「嘿嘿嘿……成習慣了，一時之間給忘了。」

「給你！」慕成風又從他的仙物囊中拿出了一些糖給慕成雪，「這次只有這些了，糖雖然甜，但不能過多貪戀，修仙之人最忌貪戀一樣東西，否則心思無法集中。子青還是少吃點吧，要不然牙會掉的。」慕成風順帶做了個鬼臉。

「不能過多貪戀嗎……」

「是啊，這是沈殊——就是父親請來教我的那個沈老生教給我的。」

「嗯，那你要好好聽啊。」

慕成風看到了慕成雪正在看著的書卷：「哇喔，子青，這些東西你都看得懂？」慕成雪點了點頭。

「太好了，要不沈殊老先生的課你代我去上吧！」

慕成雪：「不行，不行！要是被父親知道的話，他定會用家法處置你的！」

「就一次好不好嘛，沈先生講的東西我都聽不懂，而且他只見過我一面，你就冒充我一下我吧！他肯定認不出你來。反正你也不是早就想聽了嘛。」慕成風拉著慕成雪的衣袖說著。

「我……好吧！就這一次噢。」

慕成風興奮地猛的抱住了慕成雪，慕成雪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倒：「我就知道子青最好了！」

……

墨青的竹葉紛紛落下，玄竹堂的書齋外有一顆百年楊柳，柳枝上纏著許多的紅絲。聽說鳶夫人在世時十分喜歡這顆楊柳特意在這柳樹上纏上這些紅絲。她說這是她們玉浮那裡的傳統。那夠為這個地方帶來好運……

玄竹堂的書齋內坐著一位端莊的老者，他的兩鬢隱隱夾著些許白髮。一副古板嚴厲的樣子。慕成雪急急忙忙跑了進去：「沈……沈先生，對……對不起，我來晚了。」

沈殊指了指旁邊的席子，示意他坐下：「大公子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

慕成雪想起了他現在是替慕成風來的，他撓了撓頭道：「那有啊，子長今天確是來晚了，失禮之處還請先生海涵！」

沈殊用異樣的眼神看了看慕成雪，慕成雪立刻低下了頭不敢看他。沈殊拿起一個捲軸道：「罷了，我問你一下昨天我講的內容吧。」

「是，先生！」

沈殊道：「巫樂神族是否人人生而為神？」

慕成雪：「不是，只有巫樂大祭司的後人才配為神，並且也不是每個後人都生下來為神的，巫樂神族純脈極其稀少，通常一代只有一個人是純脈。」

「不錯！」沈殊點了點頭表示讚許，他又繼續問道：「修仙道，是修的仙，還是道？」

慕成雪答道：「既是仙，也是道，成仙問身，求道問心。求仙需先問道，得道便可成仙。」

「不錯，大公子今天是怎麼了？感覺跟昨天完全不一樣？」沈殊走到慕成雪面前想要仔細看他。慕成雪立刻掩住了面道：「先生，子長今天身體有些不適，可否先回去？」

沈殊也不是那種不依不饒之人，既然慕成雪都這樣說了，沈殊當然要放他回去了……

無間煉獄內，岩漿滾滾翻湧。魔宮中，一群女子圍著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那個男人喝著酒，那個女子伏在他的身上，她長得甚是妖艷，穿著也甚是暴露，她用嬌嫩的語氣道：「君上，今天你還留下陪人家嘛！」

瑤芷假笑地看了她一眼：「那要看你的本事了！」

「一定讓君上滿意。」

…………

三界之中後來對天神瑤芷入魔的事議論紛紛。這件事不僅奇，而且還怪得不行。若是瑤芷自己沒有渡過劫自己入魔也就罷了，可是令人不解的是——瑤芷是自己從墮神台跳下來的！

化神有多難，三界修仙眾人皆知，成為神是每個修仙人的夢想，可是一萬年來只有瑤芷一人飛升上神。其他後人或是天賦不夠不足以成神，或是沒有渡過天劫成了魔，或是灰飛煙滅了……

因為瑤芷有萬年修為，跳下來之後不僅沒有灰飛煙滅，還成為了三界之中的最強的魔。更令人不解的是瑤芷一下來就開始殘害三界眾人，日日花天酒地，勾三搭四。瑤芷已然成為三界公敵了，討伐他已是定局，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

長青山也有竹林，只是與玄竹堂的的墨青竹不同，長青山的劍竹是淡青色的。

「師尊……」蘇側叫著顏歧。他不知道是第幾次了，顏歧一個人在這竹林中獨自吹蕭，蕭聲凄涼……

顏歧仰頭嘆息道：「側兒啊，我老了……」

「師尊，您怎麼了？以前你決定說不出這些話的……」

顏歧起身，劍竹葉從他身上紛紛落下……他這個地方很久了，他看著遠方連綿起伏的青山眼神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側兒，我想我快要走了，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這座山。你並不適合當長青山的掌門，以後會有一個人叫慕成風來長青山，我已留好了傳書。時機成熟了，你就讓他繼任掌門吧！」

蘇側獃獃地站在那裡，他不僅是吃驚，還有一點莫名的害怕，因為顏歧說這些話根本就像遺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