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成風和蘇側去了北冥。

臨走時，他吩咐了內門大弟子歸雲看守長青山。歸雲雖然說是內門大弟子，但卻不是慕成風的徒弟。長青山有上千弟子，而長青山主峰懸於眾山之上，只有極有天分的弟子才有資格上主峰。而歸雲就是其中的一個。

「嘎吱……」門響了一下。

慕成雪道：「誰？」

「師叔，我乃弟子歸雲。是師尊派我來照看師叔的。」慕成雪雖然看不見，但這個人的聲音很溫柔，腳步很輕，似若無聲，應該是個境界很高的弟子。

「歸雲？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歸雲低頭道：「我拜入門內時，師叔渡劫去了，幾百年後歸來，當然沒有見過弟子了。」

「長青山換了許多弟子了吧！」

「是，有的人雲遊四方，有的人消聲滅跡了。還有一些人……死了。」

慕成雪嘆了口氣：「你過吧！」從剛才起，歸雲就一直站地遠遠的，不敢直視他。他慢慢地走過來，那張俊秀的臉讓他大吃一驚。他睜大眼睛感嘆道：「像，真的太像了！」

「像什麼？」

歸雲立刻跪下道：「弟子失儀了。」

慕成雪道：「你說，我像誰？」

歸雲道：「師叔很像一個犯了錯的弟子，不過師尊不讓任何人提起那個弟子。」

慕成雪心道：兄長不讓任何人提起？一定是有什麼苦衷吧。

「那個弟子犯了什麼錯？」

歸雲顫聲道：「叛……叛門，勾結魔族。」

「那個弟子身在何處？」

歸雲：「已經死了！」

死了？

「罷了，我有些頭疼，你下去吧，若是有什麼事，我會叫你的！」

「是！」歸雲走時，還往後看了一眼，心道：不是他，性格完全不一樣。

慕成雪的夢裡有一個人，他一直想看清他，他總覺得自己身上發生過什麼。醒時，他發現自己的左手腕處有一塊傷，那傷好像是齒痕，雖然已經很淡了，但還是能感覺得到。

他在長生閣中到處摸著，他太久沒回來了。

只是，他看不見經常被東西給絆倒。

他走著，又被什麼東西給絆倒了，他以為自己又要摔倒了。這時，一雙手扶住了他，那雙手很涼，冰冷的讓他不禁打了個激靈。

「師……師叔小心！」一個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慕成雪連忙往後退，卻又撞到了什麼東西差點摔倒。那個人拉了他一把，他一頭便撞進那人的懷裡。那個人看到慕成雪手腕上的傷……

以慕成雪的修為，長青山隨便一個人進來他不可能感覺不到。他嚇得推開了那個人：「你是何人？怎麼會在這裡？」

「師叔，我是來照顧你的。」

慕成雪感覺到那人就在他的身前，越來越近，「不用了！」

「求求師叔，讓我留下來吧！」

慕成雪問：「你為什麼想要留下來照顧我？」

那個人泣道：「因為弟子犯了錯，想要討師叔歡心來將功贖罪！」

「那你為什麼只討我的歡心，而不去求師尊和蘇師叔？」

那個人道：「因為，因為……我想見慕師叔。」

慕成雪覺得他這個理由簡直就是無厘頭。他一直好像在哭，慕成雪小時候也經常哭的……他現在最見不得別人哭了。

「好了，你就在這裡吧！」

「謝師叔！」那個人立刻笑道。

慕成雪不禁想道：你這弟子是會變臉吧！

「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溫聲道：「弟子十六！」

「十六啊。」

十六扶著慕成雪坐下：「師叔，弟子有一事相求，不知師叔可否答應？」

「你且說吧！」

「弟子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我來過這裡，否則回去又要被罰了。」

慕成雪嘆了一下氣道：「好吧。」

慕成雪現在什麼也看不見，幹什麼都不行，連舞劍也舞不好。長青山主峰上有一片竹林，十分幽靜。十六從那之後一直扶著他到那裡去。

只是歸雲在的時候，十六不會來……

慕成雪這劫一渡便是數百年，長青山已不是當年的長青山。許多地方都變了，慕成風把長生閣的池塘潭沽都給填了。

有一日，青魚來向慕成雪問安，他也被慕成雪的長相給驚到了。他不敢相信世間還有如此想像之人。慕成雪給他的感覺很熟悉。他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青魚從小就在長青山長大，從來沒有見過慕成雪。是慕成風在山洪中救了他。名義上他雖然是蘇側的徒弟，但算是慕成風把他拉扯大的。

「青魚與青雀見過師叔！」慕成雪的筆突然滾落到地上。這兩個人來得意外，慕成雪確實吩咐過，他喜歡安靜不讓任何人打擾他。這兩個孩子竟如此不懂規矩。

既然來都來了，慕成雪便道：「你們是新入門的弟子嗎？」

青魚看慕成雪總是看向同一個地方，他忍不住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師叔看不見！

他連忙撤回手道：「弟子是孤兒，是師尊救了我，賜我名字——青魚。青魚，已在長青山十年有餘。」

「青魚，那你旁邊的這位又是誰？」慕成雪雖然失明了，但他能感知身邊有幾個人。可能是他突然回來，他人都不知道吧！既然是小輩來問安，慕成雪也不會計較那麼多。

青雀還在獃獃地看著慕成雪吃驚呢。青魚連忙拽了一下他，他回過神來道：「弟……弟子青雀，已斬斷塵緣，決心修鍊。」

慕成雪皺了皺眉道：「你真的斬斷塵緣了嗎？連現在的師叔都做不到，你真的做到了嗎？」

青魚連忙替他辯解道：「師叔，青雀說他是……他已與家人不再來往。」

慕成雪覺得剛才的一番話嚇壞了這孩子，於是溫聲道：「青魚，過來。」

慕成雪摸到了他的袖子，然後握住著他的手道：「嗯，是個修鍊的好料子。但青雀你要記住，修仙並不是要斬斷塵緣才可以，無情的人修成正果才是最可怕的。」

青雀道：「那是不是就可以隨心所欲？」

慕成雪笑了笑道道：「只要在禮法之內就可以。能夠在好好放肆的年紀，好好放肆，不是很好嗎？如果你過了年少，沒有在那時候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在外人看來荒唐的事，那以後會後悔的。」

「嗯！」

青雀高高興興地走出了長生閣，青魚見過他不正經的樣子多了去了。他這次是真的高興。青魚頭一次被長輩這麼誇獎，他滿臉通紅。

「青雀，我覺得師叔很特別。他應該不是像表面上看起來那樣。」

青魚道：「嗯，師叔是個溫柔的人。」

慕成雪回過神來，想揀起落到地上的那支筆。此時，一雙手卻握住了他的在地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