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去的飛快，如今已入了春，樑上燕子天了新巢，宮中玉蘭花開了不少。

距離進尚書房學習，已經過去了三月有餘，李明月與司徒天和李景逸關係倒是好了不少，他也確實發現，尚書房裡，果然是李景逸說了算的。

有李景逸在，其他少年也不敢欺負李明月，學後司徒天出了宮，偶爾李景逸還會約李明月出去玩，李明月雖然潛心學習，但是落下太多，有不會的地方也會向李景逸討教。

嫻貴妃聽了底下宮女的報告，找過李景逸親自問了，知曉了李明月天資並不如何出色，便也不多問了，一個皇帝也根本不過問的皇子，成不了氣候。

她只叮囑了李景逸忙著正事，能把這五皇子拉攏到旗下也好。

李景逸也便應了。

又過了幾日，皇帝終於是想起了他這個兒子，踏入了許久沒來過的寧雲宮。

事前沒有通報，等到御駕已經到了殿前，宮女才急急忙忙的跑進去通報。

謹妃正在喝茶，許是沒想到聖上會往這兒來，她並沒有精心打扮，面上也只敷了薄薄一層脂粉，只來得及整了整儀容，隆熙帝就已經踏了進來，他如今已三十好幾了，卻正是一個男人正春秋鼎盛的時候，容貌俊美，不怒自威，只是嘴唇微薄，是個薄情的面相，謹妃忙請安：「聖上萬福。」

李翊在椅子上做了，謹妃為他沏好茶水，只聽他道：「朕倒是有些日子沒來寧雲宮了，謹妃你清減了。」

謹妃道：「陛下國事繁忙，臣妾雖掛心陛下，卻也不敢奢望，幸而有五皇子在臣妾身邊，讓臣妾心中開懷不少。」她對旁邊梅英道：「去，把五皇子帶來，給皇上看看。」

......

李明月掀起那一串串珍珠琉璃製成的簾子，便是一陣珠玉相擊的清脆聲響，李翊和謹妃停了談話望過來，等李明月走了進來，謹妃面露柔和笑意，李翊雖仍是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卻還是微微愣了愣。

面前的少年長的實在太過貌美，氣質微冷，模樣端正修眉，卻無端的就給人一種艷麗之感，這艷麗卻如霧裡探花，讓人看不分明，再細細看去，仍舊是個俊俏的少年郎，只是那勾起一點弧度的眼角和纖長的眼睫，像雪地里飛舞的墨蝶。

美貌的少年少女李翊並不是沒有見過，但自己這個兒子，長的太過出眾了。

回過神來只是一瞬間，謹妃道：「明月，快給你父皇請安。」

李明月行了個禮：「參見父皇。」

李翊喝了口謹妃剛才沏好的茶，淡淡道：「坐下吧。」他的口氣，不像是面對多年不見的兒子，倒像是一個陌生人一樣。

謹妃見狀，有些不安的絞了絞手帕，李明月感覺到李翊身上載來的巨大的壓迫感，被男人銳利的目光掃過，雙手有些微冷。

他努力讓自己乖巧的坐著，扮演一個毫無威脅又聽話懂事的皇子。

李翊隨意的問了幾個問題，李明月都中規中矩的回答了，畢竟就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面上還猶帶稚氣，這樣乖巧，李翊雖然覺得他性格太過沉默溫軟，也挑不出什麼錯來。

走之前賞賜了謹妃一對金步搖，再送了李明月一套筆墨紙硯。

李翊這次突然到來嚇了謹妃一跳，但是看他的樣子，倒沒有表現出對李明月的不喜來，讓謹妃也鬆了口氣，叮囑了他幾句，便由著他去了。

下午時候，翠濃從門外進來，手裡捧了個食盒，李明月打開一看，裡面是一盤作工驚喜的白色糕點。

翠濃道：「這是二皇子送來的，說是玉蘭花開，貴妃特意讓人做了不少，他嘗了味道不錯，讓另給你送來了一盤。」

他想起曾經看過的宮鬥劇，下毒什麼的，覺得有點....但是李景逸，不知道為什麼，李明月總有一種感覺，他不會害自己......

他捻起一塊，輕輕一咬，味道很不錯，軟糯香甜：「翠濃，你也吃點。」

想起李景逸，心底稍稍一暖，他是宮裡除了謹妃和翠濃，第三個關心自己的人。

接下來的日子都沒有什麼特別，到了六月，宮中來了一件大事，李翊的生辰到了。

早在這之前，各宮裡就忙活起來了，紛紛準備起壽禮，謹妃準備送的，是一張山石猛虎圖，作為皇子，李明月也要準備個禮物才行，謹妃問了他的意思，李明月道：「全憑母妃安排。」

壽宴那晚，皇宮裡極是熱鬧，眾妃嬪皆是盛裝打扮，花枝招展，宮中燈火通明。

最上面的一左一右兩個主位，原本應該是帝後的，只是後位空懸，李翊身旁的便成了嫻貴妃。

這也是李明月第一次見到嫻貴妃，女子已經年過三十，卻保養得宜，臉上看不見皺紋，明艷動人，比年輕妃子多了幾分成熟風韻，一襲紫色宮裝，容姿攝人，確實是個美人。

李翊坐在她旁邊，看上去對嫻貴妃頗愛重，卻並不如何親密，李明月總覺得，就是今日這壽宴之時，他也仍然是興緻缺缺的。

下首左側是各皇子，依次是李朝生，李景逸，李明月，其餘皇子年紀小，都在自己母妃懷中。

右側則是那些有位份的妃嬪，位分低一點的，就在左右兩側離兩邊遠一點的地方落座。

李朝生靜靜的坐著，嘴角帶著一次淺淺的笑容。

那些妃嬪里，時不時的有人往李明月這邊看上幾眼，偶爾有幾聲竊竊私語。

這壽宴卻也是無聊至極，先是宮中藝人作秀歌舞，李明月看的無趣，忍不住發起了呆。

李景逸湊到他耳邊：「明月，看不進去嗎？」

李明月點頭：「嗯。」

「父皇還在上面，注意一點舉止，等作秀完了就到了獻禮環節了。」

聽他的意思，獻禮之後就結束了，李明月眼睛亮了亮，倒是打起了一點精神。

面前杯盞里的只有酒水，他看的無聊，就拿起來喝上幾口，一來二去，竟然也覺得有點微醺，想到一會兒要祝壽，忙住了口，只去吃桌上的水果。

他喝的雙頰微紅，瞳孔里像是有水光在轉動，李景逸看他吃的認真，就不去打擾他，只是李景逸看上去是在看場中作秀，目光卻忍不住看往李明月這裡。

少年專註的吃著水果，完全沒有被場中纖白的手指剝開葡萄，放入口中，薄唇微啟，隱隱能看到其中嫣紅的舌尖。

李景逸心底卻突然有一個聲音道：我要保護好他，明月他，永遠這樣就好了，永遠也不要看到那些骯髒的，污穢的東西。

有什麼，在心底悄悄的萌芽了，他竟然覺得，少年就像宮中那玉蘭花，長在高牆之中，亦開出那潔白不染的花盞。

而對這種美麗的事物，不是選擇保護，就是選擇佔有，甚至是...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