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蕭寧看六福玩蛐蛐的第二個時辰，他

來時先生在睡午覺，不忍叨擾，可卻是怎麼也等不到那先生起來。

「小仙童。」蕭寧蹲在地上，閑著用樹枝戳著六福頭上的「包子」：「你家先生何時能醒呢。」

「我又如何知道呢。」六福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先生若是由著性來，睡個一天兩天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這叫我如何等的起吶。」說罷他搖著頭起身，左看又看皆是荒草枯木、萎去的枝條，便再也等不及了跑進了屋院子。

1．

蕭寧小心翼翼的走進了許易的卧室，飾著石榴蝙蝠的窗欞被青紗帷幔遮蓋著，屋內一片狼藉，床上只有一堆被褥，這卧寢與書房是一通用的，架格都靠在外廳，上面堆著那荷葉硯，幾支湖筆還有一卷半掛著的澄心堂紙與一弔用紅綢半包的錢，琴案上的斜著一張琴與一本半開的《淥水》，月牙桌上擺著一對秘色瓷瓶和幾塊雕花白玉佩。

門半掩著，從裡邊向外看可見碎竹虛㾿，風一動便聞鳥語蟲鳴。

蕭寧微詫，這雖亂可格局擺設斷不像個寒門子弟，他踮起腳尖靠近卧床，一邊叫著「先生」一邊掀著羅紗床幔，忽然被子聳動了一下蕭寧嚇得愣在了原地。

許易的頭緩慢的從一大堆被褥里探了出來，嚼著一根雜草，一臉茫然的看著蕭寧：「公子是接在下來的？」

「正月初一，又是太子的生辰，宮中會有聖典，先是道士施法，再是開聖宴賞月吟酒的，接先生去熱鬧熱鬧，這山上怪冷清的，我昨日還叫人給六福作了幾套好衣裳，用的料子也是從沈公子那兒求來的錦緞，也叫六福穿上開心開心。」

許易吃力的從床上爬了起來，蕭寧急忙去扶，許易瞧了他眼，笑道：「這都是專供貴人的東西，這樣華貴的東西讓他一小孩子家的怎麼承受的起，也不怕他折了壽。」

「也不是什麼太華貴的東西，若是六福嫌不好，再換便是，此來主要是來邀先生隨我下山赴宴，不知先生是否願意呢？」

「這聖宴倒合我的心意，深山難免是冷清的，在下一人倒也罷，只是六福在，讓他去那皇宮中看看，也聽說了皇後娘娘新修了個清商園，是個別緻有趣的去處。」許易找了件外袍給披上，又吩咐六福將溫好的茶水拿來：「心熱好久了，如今總能見識見識了。」

蕭寧幫著將這兒騰出了塊幹凈的地，點上了香，將青白釉蓮花香爐給拿來放到了許易面前，許易謝後，笑道：「那這些時日又得勞煩公子了。」

「如何說？我見先生滿心的歡喜，恨不得日日見你，談何勞煩，反叫我難受了，」蕭寧嬉皮笑臉的斷了許易的話：「那便說好了，這些日子先生去哪在哪要由我定。」

「公子又無理取鬧了。」許易帶著幾分無奈的縱容，取了一壺茶與蕭寧倒上：「罷了，罷了，在下對長安講也只是外客，好景緻好去處自然是聽隨公子的。」

蕭寧看著茶，似乎興趣不大，許易想都不曾想便脫口而出：「沒葡萄這麼金貴的東西公子將就些。」

蕭寧頓了一下，一挑眉稍：「先生說什麼？」

許易自知似乎說錯了話，但仍佯裝鎮定的繼續做自己的事：「無事，說錯了話。」說罷想起身叫六福來卻被蕭寧一把拉住。

「沒，一句都沒錯。」蕭寧緊緊的撙住許易的手，「先生是如何知道我這些個習慣？」

許易面不改色，道「這有何驚奇？這葡萄也就是高門望族得的到的東西，公子名氣大，在下事又多，怎會不知，若是不知，可有失深山一名。」

蕭寧聽到此處，似乎心中一縷細絲抽了出來，松鬆散散的塌成了一片，不知是失落還是鬆了口氣，又見許易手腕逐漸被洇紅，十分愧疚緩緩放開了他的手，歉疚的說道：「實在是魯莽了，弄痛先生了。」

「公子可想過，若皇上見在下，公子該如何應答？」許易揉著手腕，抬眼瞧他問道。

「這有何難便說，是我府下新來的門客。」

許易輕笑一聲，搖了搖頭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