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對弈
小說: 論謀 作者:怕鹤 字數:1975 更新時間:2021-06-29 21:21:50
「許懷安⋯」坐在殿上的君王喃喃著,想了半日才恍然大悟道:「你就是那個深山先生?那你與朕也算故交了啊。」
「不敢當。」許易搖頭輕笑:「不過是一介布衣,如何來當聖上的故交呢,實在是慚愧。」
「不,」倒是沈溫先站了起來,笑著向他走來:「先生過謙了,兩年前,在下曾代皇上三請先生下山,那時先生可不是布衣姿態,倒是讓在下學到了何為高風峻節。」
「如今先生是怎麼想著就下來了?這俗世可是要髒了您的風骨。」沈溫為他酌了杯酒,遞到了許易手上,語氣甚是溫和,倒也讓人挑不出些毛病。蕭寧一皺眉挨近秦晨小聲問道:「這沈公子怎麼回事,平日里為人倒好,如今怎麼這樣咄咄逼人的?」
秦晨心下正緊張著,便皺了皺眉把蕭寧推開了點去,蕭寧也不計較向太子那瞟了眼,蕭陶面色蒼白,手指尖都打顫,蕭寧一時無言,只得賭著氣專灌自己的酒。
許易正盯著手中的酒,遲遲沒有下口,沈溫促他:「先生怎麼不喝酒了?這可是瑞露酒,先生難道看不上?」
蕭寧知道先生輕易喝不得酒,便著急,竟忘了皇帝還在上頭想上去攔酒,好在剛想起身秦晨便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袖子,生生被拉住了。蕭寧瞪了他眼,秦晨則靠他耳旁低聲說道:「蕭公子好糊塗,你與先生什麼交情?不過借住幾日的情義罷了,你衝去攔酒把先生置於何地?又讓皇上如何想?」
蕭寧知道他有理,卻覺得這襲話太冷淡,便扭頭生起了悶氣。
許易一臉淡漠的將酒放下,又忽而一笑對聖上說:「不是看不上,是配不上,在下是失了品格的俗人,喝了便醉了,這酒品人品可斷不如在座的大人們。」
「原來是這樣,」沈溫微笑著說道:「倒是我不留心了,還以為啊先生下山為的便是這長安的好酒呢。」
許易聽了也不惱,笑道:「公子這般聰慧,又怎會不知在下為何來長安呢?」
沈溫低頭請了皇帝的示下,走到了許易身邊將他重新請回座上,沈溫讓宮女端來用青蓮瓷碗,裡頭盛著酥山上邊還裝飾著一朵梅花:「這是眉黛青染出的酥山,這先生總能吃了吧。」
許易點點頭,也不客氣,嘗了一口,稱讚了一句。
「先生雖沒喝酒但這酥山也吃了,如今我便要審先生了。」沈溫微笑著用扇柄輕壓住了許易手中的銀勺。
「哦?」許易故作驚訝,輕移去那扇柄,道:「沈公子要審在下什麼?」
「審先生之前為何將我一片玉心遺溝渠。」沈溫一扇搭在許易肩上,許易一愣瞥了一眼肩上的錦扇,轉而一笑站起走向殿中央,向沈溫作了一揖又向聖上了行空首禮,皇帝覺得有趣不知他要說什麼抬手讓他起身,而後許易面對皇上,低眼瞧著沈溫,反問道:「公子請在下是何時?」
「兩年前。」沈溫答。
「當年又是如何?」許易繼續問。
「太平盛世。」沈溫笑道。
「如今又何。」許易問道。
沈溫沉吟片刻才答道:「如今…蠻夷擾境。」
「便是了。」許易跪在地上,又低眼看向皇上:「當年從師的抱負便是救國冶民,如今東夷犯我國威,吾輩又怎能閑坐於深山而怡然呢?太子蕭府便是皇上的利劍,在下順了太子蕭府的意,更是應了皇上的命,在下不過是太子蕭府送來的一份遲來的薄禮罷了,都是給皇上的,太子蕭府又與沈公子何異?不過遲了兩年卻是一個更好的時機。」
皇上愣了片刻,展顏而笑,指著許易卻半天說不出話來,沈溫忙去幫著拍背順氣,皇帝緩來笑道:「好個深山先生,真是一張好嘴把朕都說怔了,許卿快起身歸座吧。」
「這是冶國之才吶。」這次講話的人,竟是辰妃:「陛下得先生若得至寶,真真是為陛下高興,太子殿下越長大越懂事了。」
沈溫扶起許易,許易一時竟覺頭暈目眩,口舌微澀,那襲話似不從他口中來而是個渾物附他身而造,沈溫輕聲道:「先生,苦了你。」
許易搖了搖頭,不再言語,坐回原位後將那酥山一點一點吃完,秦晨看向蕭寧,蕭寧則低頭喪氣興緻不高。
然後便是去御園玩曲水流觴,沈溫不盡興,又請歌伎們彈了梅花三弄,胡笳十八拍,曲畢後,辰妃娘娘又點了一出《梧桐雨》,叫宮人們洗了些青棗柿子分盤賞給各公子吃,秦晨最是熱鬧,道:「娘娘好品格,在下也喜歡《梧桐雨》,這唱詞最是精妙,雖是華美卻更襯悲景。」
辰妃笑道:「我愛聽這出勝於《望江亭》、《拜月亭》,還是得沈公子來唱才能出那味。」
這時秦晨愣了一下,少個心眼的怕是覺得無意,可偏這秦二公子心眼少說有一百個,一下便想這辰妃不是將沈溫拿戲子耍了?
這沈溫定也是想到了,但也不惱,微笑著應了下來,唱的是那:伴銅壺點點敲,雨更多淚不少。雨濕寒梢,淚染龍袍。不肯相饒。共隔著一樹梧桐直滴到曉。
詞曲悲涼,比天更冷,蕭寧留心去聽,不禁兩目含淚,趁眾人正也傷感之際抹去淚水,小心瞧了眼許易,見他仍面色平靜但眼底悲戚如何也掩不了,心下一痛,也不知痛從何起,情又何起,只怕的是一往而深。
終於宴散,月已朦朧幾位公子乘轎而歸。回蕭府後,蕭寧沒去雲髓院直接摔了門進了自家屋子,把秦晨和許易晾在外邊。經笛也覺奇怪,先試探著敲了敲門,柔聲問道:「公子,怎麼了?今日聖宴不盡興?是有什麼遊戲沒做又或是什麼賞賜沒領?」
秦晨笑著走去輕拍了拍經笛的肩道:「好姐姐呀,我看他氣的可不是這些呢。」